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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举考场有杀人犯_风声过处【完结】(8)

  “首先,这八具尸体,都是在凶手抛尸的关联现场被发现的,没有第一现场的第一手物证,而且分布散乱没有规律,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位于西安市——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长安城。”

  “其次,根据洛卡德物质交换原理,只要两个物体发生表面的接触,在接触面就会发生微量物质的转移,因此任何凶手在现场活动的时候,都会留下转移性证据——即便是关联现场也一样。但奇怪的是,这八具尸体的抛尸现场,真的没有发现任何相关的物证,特别干净,好像刻意处理过,但又绝对不可能是处理——越是想消灭,留下的就越多。”

  “再次,是在同一认定上,我们没办法辨别尸体的身份:尸体赤裸,没有任何可以表明身份的物证;没有头颅,没办法做虹膜图像识别和人脸识别,指静脉、DNA生物检材和传统指纹,都没法在目前的公民身份数据库里比对成功。”

  一般来说,根据关联理论,物证、被害人、犯罪嫌疑人、现场这四大要素之间,只要有两个或两个以上建立关联,案子就有可能侦破;但是在这个案子里,这四大要素,无一关联得上,难度可见一斑。

  话到这个关口,江两鬓稍歇了口气,回眼看到李蓬蒿的神情,有些新鲜,又有些懵,眉头微皱,很是在努力理解的情态,引得江两鬓不由得好奇,自己刚才那一席话,被同声传译器翻成了什么样子。

  最后是第八具尸体。

  也就是这具尸体的出现,迫使江两鬓等人,不得不动用在2048年还属于国家绝密的时空穿越技术,来到唐朝缉凶。

  “跟前面七具尸体一样,这一具尸体同样没有充足的物证来建立四方关联;不过,它跟其他尸体,有一点不同。”江两鬓道,“它的手掌心里,刻了一段文字。”

  话到这里,李蓬蒿也不由得屏息起来,静静地等待后面的揭晓。

  “这段文字,明示了凶手下一次犯罪的时间和地点——”

  “但它同时,也暗示了凶手的身份。”

  “熊主任,其实之前关于凶手身份的推测,我一直有个观点没跟您说。”

  水沸了,正是“滩声起鱼眼”的情状,这是第一沸。张树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食盐,到了茶釜口边上,腕微抖,撒入釜中。这效仿的是陆羽的煎茶法,已经过了第一步的碾末和第二步的煎水,当前正是第三步——“看沸”的时候。

  “嗯,说说看。”熊浣纱拢了拢襟口,背靠在卧椅上,懒懒应道。

  张树见她没有禁止的意思,便径直说道:“你们都怀疑,凶手用那么准确的时空参数把我们引过来,表明他很可能就是研究中心内部的人。”

  “可是,我在想,这凶手有没有可能,也跟我们一样,是来自未来的‘摆渡者’?——他不一定非得跟我们同处一个时空对吧。在当前,时空航行还属于国家绝密没错,但是在未来,也许时空穿越技术更加成熟,更加普及,他也许就是一个故意穿越到2048年抛尸的罪犯——”

  “停。”熊浣纱听明了他的意思,直接打断道,“小张同志,你觉得,你能想到的事情,上面那些人想不到么?”

  张树愣了愣,一时接不上话。

  熊浣纱:“我们一直讲,衡量一项科技的进步,不单单要看技术层面,还得看伦理和法律在相关领域的跟进程度。打个比方说,像人类航天技术突破到太空,建了很多的空间站和卫星,这时候就有个问题出来了,叫‘太空交通治理’问题——那么多卫星,那么拥挤,路权该怎么算,对吧?还有像二十年前无人驾驶刚刚起步的时候,也有个伦理问题,撞死了人,算谁的?”

  两问连发,张树应接不遐,原来炯亮的目光微黯淡了些,错开去,焦散开了落在虚无上,似是沉思。

  “像你刚才说的这种可能,一个杀人犯,利用时空穿越技术,把尸体抛弃在过去的时空里,这是不是涉及到刑事管辖权的问题呢?传统的刑事管辖权限划分:属人原则,属地原则,这下子时空穿越技术进步了,是不是得有个属时原则?——好好划分下,到底是归犯罪的时空管,还是归抛尸的时空管呢?都是问题。”

  “所以吧。”熊浣纱顿了顿,“上头命令我们这次来唐朝,抓这个凶犯,不仅仅是因为他可能是研究中心内部人员,会泄露国家绝密,更因为,这起案件牵涉到很多目前我们还没解决、但不得不去解决的问题,有研究价值,懂了吧。”

  张树凝重地点了点头。

  “但是换句话讲,你这个推测也不到位。”熊浣纱突然调转话锋,“根据‘诺维科夫自洽性原则’

  ,‘偷渡者’的一切行动,只能影响微观叙事,是影响不了宏观叙事的。”

  “这次连环无头尸杀人案轰动这么大,按他们社会学家的话讲,都快形成‘社会记忆’了——微观叙事坍缩成宏观叙事,必须改变光锥奇点,并且符合线性历史发展规律,仅凭他一己之力,不可能做到,现在也没有证据表明这是团伙作案。”

  总而言之,话了大半席,到底还是一个结论。

  “这个杀人犯,就是我们研究中心内部的人,错不了。”熊浣纱冷冽道。

  第5章 古典枪替主义流派

  确定了凶犯是时空科研中心内部人员的嫌疑身份后,警方即刻针对这一方向进行相关排查。

  “但是很遗憾,不仅是西安分部,中国境内所有时空科研中心成员,在这八起案件的案发时间,都有不在场证明。”江两鬓道,“所以,我们只好按照第八具尸体上的信息,乘坐‘仙槎一号’穿航过来。”

  到达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混进礼部。

  唐时科举不如宋,没有锁院誊录一应制度,十分松散。但正式开考后,也是不可随意进出、随意走动的。因此,特案组推测,凶犯要想在科举考场内自由活动,最大可能,就是假充为礼部的巡场胥吏。

  巡场胥吏约摸五六十来人,专管考场的巡逻、搜检、把关、监视,为防止私相包庇,并没有固定的巡检区域,因此全场都可来去,行动活络,不受拘管。

  “最有可能假充为礼部胥吏,那我们也依样画葫芦,混进礼部去查他。”江两鬓。

  李蓬蒿煞眉道:“可你这胥吏身份怎么来的?买的么?”

  江两鬓点头:“是。”

  闻言,李蓬蒿一下子沉默下来。显然,他想到了前面与江两鬓的博弈。江两鬓拿告发舞弊欺他,为了破局,他赌对方的胥吏身份是假的,以此回击。现今来看,他算是赌输了:江两鬓卧底做桩已久,绝非临时假人衣冠,因此他李蓬蒿从一开始就无法回圜,前面只是耍了个小聪明,幸没被点破,终了还是得帮这个忙。

  “进了礼部后,还是没有新的发现。”江两鬓没有发觉身边人的暗起波澜,犹自继续说道,“礼部为了这次进士科考,选了五十六个巡场胥吏,被选在名单上的人,没有一个不入职五年以上——我自己是动了些手脚——这些胥吏相互之间都熟识,不可能混进一个千年之后的陌生人。”

  “如此说来,也不可能是金吾卫。”李蓬蒿接过话道,“毕竟金吾卫的编制纪律要更严格,且考试期间,他们都是在场外的,一般进不到场中。”

  江两鬓点点头,说:“也不可能是考官。”

  进士科考官共有七人:礼部侍郎担任知贡举,负责出题和阅卷,其他六位分担监考的责任,分别是考功员外郎、膳部郎中、吏部郎中、祠部郎中、库部郎中、兵部郎中。这七人同朝为官,天天相互照面,更没有假冒的可能。

  最后就只剩下考生了。

  “此前我们一直押注,凶犯就潜藏在巡场胥吏里面,等到正式考试前两天,礼部的名单出来,才发现不是,但这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江两鬓道,“所有不可能都排除,凶犯只能混进考生当中。但是进士科考,一共有五百一十七人,要想在三个科目的限定时间内找到嫌疑目标,断然离不开当时人的帮助。”

  “于是你们找上了我。”李蓬蒿道,“时间来不及,只能用塞纸条的方式。”

  找上李蓬蒿,也不是随便择取的。在断定凶犯混入考生之后,特案组立即搜检古籍,查找这一年举子中可资相助的人。清人徐松《登科记考》记载了这一年进士及第的十来人,除了李蓬蒿外,还有冯宿、孟郊、张仲方、李方古、崔邠、萧练、湛贲、崔护、郑蕡、高弁等。

  要在这里面挑人,须得符合三个标准:第一、不得在史上留名太远,否则找他帮忙,有影响历史叙事的风险——从这个标准来看,孟郊、冯宿就入不了列;第二、不得太僵板,也不得太浮薄,这主要看年纪:年纪偏大,像崔邠,应举时已有四十二岁,这个年纪要他听信时空航行,着实有些为难;年纪偏小,像崔护,才二十四,也很难说可以堪此重任;第三,看性情,看品行,这得依托于一定的史料,有些记载太少,像高弁、湛贲、萧练、李方古,实在看不出会是什么为人;而像张仲方,确乎是个高洁人士,但他在后来的牛李之争中隶属牛党,秉信诗赋科考,可见是有相当执念——要这样的人在科举的时候帮忙抓杀人犯,着实难以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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