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一顿，又说：“更何况我母亲现在这个样子，明显的不具备民事行为能力，我是她的监护人，有权带她离开。”
“哎哎……话不能这么说，不能这么说，”魏老师连续咳了咳，“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再等一会儿，等领导们都走了我就带你去……我这样也是为了你们好，你别急，别心急……”
“稍安勿躁个屁啊。”纪凌在心中恨不得骂粗话，她勉强维持着风度，说：“魏老师，不是我心急，我母亲年纪大了，你们把她关进了那个密不透风的储藏室，万一有事怎么办？学校能够负这个责任吗？袁平能负这个责任？还是您能够负这个责任？您看别忘了，储藏室是归你们后勤管理的……”
“这个……”魏老师不安地擦了擦汗，叹口气，“这也是领导的意思，我也是没办法啊……”
“我母亲除了阿尔茨海默症之外，还有高血压心脏病……”纪凌继续说。凌厉的眼神咄咄逼人。
“……”魏老师的额头的汗都要滴了下来，他不是不同情纪凌，可是袁平是现任领导，刚才特意吩咐，千万不能让老太婆出来发疯，万一她当着领导面前发疯，大家都别想好过。
但，纪凌说得也没错，毕竟是这么大年纪了，万一真的出了事情，那可是人命关天的事情，他可是吃不消兜着走。
“我看这样吧，”办公室里的角落中，另一位一直没有说话的人，突然开口，“魏老师，你把钥匙给我，我来陪这位女士过去吧。”
纪凌转过脸去。
这时她才注意到这位陌生的男士。
“这个……”魏老师依然在犹豫。“这样不太好把，万一主任知道了……”他唯唯诺诺的说。
“没事，你不说我不说，这一位女士也不会说，谁能知道啊，“他站起身，背着魏老师冲着纪凌眨了眨眼，”再说了我我又不是你们系的，袁平不好意思来训斥我。大不了我和这位女士在储藏室内呆一会儿，看看袁平还私藏了私藏了什么宝贝……”
“那就这样吧，麻烦您带我过去。我向你们保证，不让我母亲给你们惹麻烦，”纪凌干脆地说。
刚才那些话，虽然是吓唬魏老师的，但也的确是是事实，老太太毕竟是70多岁的老人了。
“好吧，那可千万要保密。”魏老师犹犹豫豫地从口袋里掏出了钥匙。
“欸，你放心好了，保证没事的。”那男人一把接过了钥匙，冲着纪凌摆了摆头，“走吧，我们赶紧过去。”
第37章
打开储藏室的门，一股霉变腐臭的味道扑面而来，纪凌被呛到，连连咳嗽了几声。
她努力的睁大了眼睛。
狭小逼仄的空间，几扇窗户被旧报纸糊住遮挡，光线昏暗，啥都看不清楚。
她咬了咬牙，袁平真的是够狠，居然把老太太关进了这样的地方。
“妈妈……妈妈……”纪凌轻声叫了几声，没人应。
她心中慌，伸手在墙壁上摸索了一番，找到了电灯的开关，日光灯下才能看清，这间储藏室是早已经废弃不用，墙上石灰脱落，有大面积的黄色的水渍，挤挤挨挨并排摆放着几个锈迹斑斑的绿色档案柜和货架，乱七八糟地堆满了陈旧的物品。
“妈妈……”她又叫了几声，依然没有人答应。
她猫着腰走向里面的货架。
“纪明华……”她又叫了一声，这次是叫了她母亲的名字。
“纪主任。”陪她来的男人帮她寻找。
纪凌侧过脸看了他一眼，对方耸了耸肩，蹙眉四处搜寻着，压低了声音，突然，他指了指档案柜的后面，对纪凌说，“那里好像有个人影。”
纪凌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果然，在档案柜的后面，纪明华蜷缩在角落里。
她白发蓬乱，眼神涣散得没有焦点，日光灯下，脸色惨白憔悴，身上还穿着九十年代的灰布外套，衣服的下摆不知道在哪里撕拉了一个口子
听到声音，她抬起头，惊恐地瞪着纪凌，“你是谁？”她问。
“妈……”纪凌喊了一声，鼻腔发酸，抑制不住的眼眶潮湿，她连忙蹲在了纪明华的面前，轻轻地说：“妈，是我啊，纪凌啊，我是来接你的，我们回家去吧。”
“纪凌？”纪明华茫然地重复着，依然惊恐地盯着她，“纪凌是谁？”她问：“你是什么人，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纪凌是你女儿啊。”纪凌依然耐心地说，“你不记得了吗？我们回家吧，我带你回家，咱们回家就好了。”
“我不去。”纪明华双手抱臂，抗拒着，她哆嗦着嘴唇说，“我不认识你，不跟你走，你是骗子。”
纪凌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靠近纪明华，盯着她的眼睛，“你再好好看看，我是谁？你认识我的，我是纪凌啊，你的女儿啊。”
老太太盯着她，久久的不做声。
纪凌伸出手，想去拉她，“你再仔细看看，再仔细想想，你有个女儿叫纪凌，对不对？”
纪明华瞪着她，怔忪着。
纪凌伸出手挽住了她的胳膊，想要搀扶着她站起来。
“别碰我……”纪明华突然大叫，她用力挣脱了纪凌的手，“我不认得你，你别碰我……我不跟你走……”
“妈……”纪凌被她猛然一推，跌倒在地。
“我没有女儿，我那个不争气的女儿早就死了，你不是我的女儿……”纪明华继续大叫着，她盯着纪凌的眼神突然变得十凶狠，“你不是我的女儿，你不是的。你是个骗子，没安好心。”
“妈……”
“你别叫妈，我没有女儿，你再这样，我就叫保安了，把你轰出去。”
说完了她又附过身，向前匍匐了几步，目光警惕地盯着纪凌，“你说你到底是谁？为啥要来骗我？是想要什么？你图什么？”
“我要图你什么？”纪凌啼笑皆非。
“我告诉，你想都不要想。”
纪凌坐在地上，浑身无力，她看着纪明华歇斯底里的样子，欲哭无泪。
刚才帮着开门的男人，原本在不远处等着，此时此刻听到声音，也过来看看，他低头看着坐在地上的母女两人，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于是弯下腰，向纪凌伸出手，一把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别和病人计较，”他温和地说，
又将手伸给纪明华，“纪主任，您先站起来，马上要开会了，正等着您呢。”
“对，要开会了，我怎么忘记了……”纪明华闻言，眼神放光，“是啊，要开会了，赶紧拉我起来，我要去开会去了。”她伸出手，拉着对方的手，利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整了整身上的衣服，“你看看，我这都忙忘记了，说好要开会的呢，怎么在这里……欸，你看我这记性真坏……”
她看了看那男人，皱着眉问道，“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是袁平叫你通知我的？”
“我叫李芒。”他说，其他没说什么。
“哦哦，李芒，我马上就去，今天的会议事关我们系里的教学质量问题，十分重要。”纪明华转身向外走，走了几步，又回头，表情严肃地看着他：“对了，那个谁……你跟袁平说一声，以后开会之前不用给我找地方休息，我的身体很好。”
李芒恭敬地点了点头，说：好的，“我知道了，不过，会议的地址修改了，改到新校区进行，我这就带您过去。”他一边说，一边给纪凌使了一个眼色。
纪凌叹了一口气，跟着老太太的身后，默然不语。
……
纪凌在李芒的帮助配合下，总算是将纪明华哄着出了教研室的大楼，匆匆穿过校园，向大门口走去。
已经是初夏，校园里树木蓊郁，遮天蔽日，草地上芳草如茵，生机勃勃，到处是一蓬蓬生机勃勃的绿。
不远处有穿着学士服的毕业生们三五成群，嘻嘻哈哈在互相拍照留念。
“看，这些孩子很快就要离校了，”纪明华停住了脚步，目光温和注视着那些学生，刚才的歇斯底里情绪一扫而光。
“是的，”李芒说，“他们将走向社会，人生即将真正的开始了。这两年在校时间太短，都没有好好学到什么……不知道后面会怎么样。”
“不用担心，他们都是我们学校教出来的孩子。”纪明华骄傲地说，“我们学校培养出的孩子没有差的，不像我那个不争气的女儿，上个二流学校，不学无术，才是让人担心害怕。”
李芒听了看了纪凌一眼，微微一笑。
纪凌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是我妈心中永远的痛。”她耸了耸肩。
他们很快走出了校门，李芒叫来了出租车，对纪明华说：“纪主任，会议的地址改了，我们打车过去。”
纪明华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没有听到李芒说什么，她表情恍惚，听凭纪凌将她搀扶进了车内。
“你一个人能照应过来吧？”李芒扶着车门问道，“需要我送你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