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俊杰，你不觉得现在说这些已经太晚了吗？”杜谨言冷静地说。
她当然知道，每一段失败的婚姻中，都不是单方面的过错，她自己当然有错，所以都是两败俱伤。
许俊杰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但瞬间即逝，“是的，现在已经太晚了。”他低低地说，语气难免沉痛。
“那先就这样吧。细节再商量。”杜谨言说着将自己的包甩在了背上，“我先回家了。你请自便。”
她的语气十分平淡，就好像刚才看了一出不花钱的“爱情动作片”，现在电影演完，观众散场了，至于电影演员，随便你干什么都行，只要不出现在我的面前。
许俊杰怔怔地站在她的身后，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
杜谨言沿着小路身慢慢地走着，路灯影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空气很热，眼睛中的泪，很快就干了。
“杜谨言，你不要得意过头了……”身后传来许俊杰压低了嗓音的咆哮。
杜谨言闻言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而是抬头看着天空。
午夜的月亮又大又圆，高高地悬在澄澈的天空中，四周没有一丝云彩，撒下万点清辉。
疏朗的几颗星星，在遥远的空中眨着眼睛，对人世间的这一切早已经了然。
月圆之夜，一只有着神秘力量的猫引导着她，一切都是非同一般，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事情。
第67章
第二天刚下了班，杜谨言便迫不及待地去找刘歌。
走出办公室大楼的时候，天空阴沉，飘落着零星的小雨。
杜谨言撑着伞站在路口等车，湿漉漉的地面，反射着CBD中央霓虹广告牌耀眼的灯光，流光溢彩。
零星的雨珠簌簌落落敲打在伞面上，蓬蓬蓬地响着，暑气蒸腾，潮湿粘稠，身上的衬衫内，细细汗水顺着脊梁骨往下滴。
两人相约在一家小酒馆。
雨天的黄昏，酒馆里没有几个客人，泠泠清清，吧台上的一只”JBL”音箱里播放着低柔细碎的音乐。
刘歌已经先到，在角落的一处沙发上窝着刷手机，听到檐下的风铃叮当响起，抬眸看过来，才看到了杜谨言站在么门口收伞。
“你才来？”
“你都到了？”
两人异口同声，互相对望了一眼，不约而同苦笑。
“你的情绪还好啊？”等到杜谨言落座，刘歌忍不住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
除了黑眼圈，眼皮浮肿，脸色发黄之外，杜谨言的脸上看不出痛苦颓败的样子。
“是还好。”杜谨言说。
“嗯，这样我就放心了，你中午给我打电话那样子，没把我吓死了，我已经多久没听你哭过了，也是，要不是今天听你哭，我都怀疑你这个女人根本丧失了流眼泪的功能。”
“我又不是泪腺有毛病。”杜谨言忍不住白了她一眼。
中午跑到楼梯天台给刘歌打电话，说着说着，忍不住悲从中来，嚎啕大哭了一场。
刘歌在电话中安慰着她，约了晚上一下班就见面。
“这会儿能够伶牙俐齿回怼了，就证明你的情绪没有那么坏了。”刘歌笑了笑，她拿起菜单，点了蒜蓉扇贝，芙蓉虾球，秘制烧鹅，清炒芥蓝，黑椒牛肉和海鲜粉丝煲，又点了一个冬瓜虾皮海带瘦肉汤。
“菜太多了，吃不下。”杜谨言说。她中午没吃饭，胃里却像是撑满了石头，沉甸甸堵得难受。
“那就慢慢吃，不着急，有我陪你。”刘歌又看着酒单，“今天不喝点酒不行。”她点了一支意大利的白葡萄酒。晶莹透亮的液体缓缓地注入到水晶玻璃杯中，细碎的泡沫缓缓地漂浮着。
杜谨言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冰镇过的葡萄酒，清凉爽口，带着柚子菠萝混合的清香，又有柑橘类水果特有的酸涩。
“欸，有句俗话说劝和不劝离，我是不是不应该为你早日解脱而高兴？”酒过三巡，刘歌温和地看着她。
她不等杜谨言回答，继续说道：“我不该劝你早就应该做决定，可是明明看着你过得不好，还要硬撑着，有时候真的是看不下去……我就是不明白那许俊杰到底有什么本事，让你能够熬到现在？”
“你也别这么说，昨天晚上许俊杰问我，走到这一步，是不是也有我的责任。说实话，我是想过的。”杜谨言抿了半口酒，看了看刘歌不以为然的表情，低低地说，“是你看不惯他，当年你就看不惯。”
“是的，当年在学校的时候，我就看不惯他，觉得他特别虚假，对你好都是有目的的，当年他是学生会的，我也是，你没有看到过他对老师，系领导那卑躬屈膝的样子，可是一转头，对那些普普通通的同学，却是一副耻高气昂，我那时候劝你，你听不进去。你看人的眼光有问题。”刘歌摇了摇头。
“那又如何？当年同他结婚，就算是他曲意奉承，有所目的，可是我自己愿意的，后来两个人渐行渐远，彼此看不顺眼，却也不是他一个人的过错……”杜谨言长叹了口气，单手支撑着脸颊，目光迷离，“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忙于工作，事务所加班多，出差多，我生完孩子就丢给了他妈妈，尽管三观不同，好歹也是她把笑笑一手带大的。她与我不合，许俊杰自然与我不合……”
“欸，你说得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但实在没必要都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你不要圣母心，真的没有必要。”菜来了，刘歌一边给她捡菜，一边开解道她，“任何事情，都有好的一面，坏的一面，就你和许俊杰目前的状况，分开是好事，可能我说的你不爱听，你还年轻，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一个不尊重你，不珍惜你的男人身上。更何况你已经给了他你生命中最好的十年。”
“是啊，十年了。”杜谨言低下头，默默地看着面前的餐盘发愣，她的心里不是不难过的，不知道是不是反射弧太长，她甚至比昨天更加难过。
但这种痛苦她是不会说和别人的，除了刘歌。
“我们在这个时间上，总会遇到一些人，陪我们走一段，有的人可能能陪你很长时间，而有的人到了那个时间和地点，缘分尽了，就散了，你们就会说再见，彼此分开，一生的时光那么长，这或许都是命中注定的事情，谁也没有办法改变。”刘歌慢慢地说。
杜谨言低垂着头，慢慢地喝着酒，那微微的苦涩与酸楚感在口腔中蔓延 也在她的心口蔓延，对于未来，她依然有着恐惧和茫然，“我知道，可是笑笑会怎么样？她会不会因为我说的选择受到影响，会不会从此变得孤僻和抑郁，会不会影响到她以后对生活，影响她对爱情，对婚姻的看法？这一切又会怎样，我真的不知道！”她茫然地看着黑魆魆是窗外，一点点灯光照耀着人影稀少的街道，偶尔走过行人，步履匆匆，消失在黑暗中，背影模糊，很快就看不见了。
“本来是想等笑笑再大一点，再做决定，那时候对她的伤害可能会小一点……”杜谨言凄惶的说“而且我听说，心理学家认为，孩子如果在婴儿时期和额谁最亲密，那个亲密的人最好要和她一起呆到青春期之后，笑笑目前正是青春期，她从小天天在一起的人是李金凤，我真的担心会影响到她，”
刘歌默了默，“是，对孩子来说，无论如何选择，这都是心如刀割。”
杜谨言放下了手里的筷子，深深叹了口气，这是她心中最难割舍的。
也是她能够忍耐到今天的唯一的条件，如果没有笑笑，可能这段婚姻维持不了两、三年。
但，给笑笑这样的家庭，就是对她好吗？
她不知道。
第68章
与刘歌告别之后，杜谨言打车到家门口的，已经是是很晚。
出租车在小区门口停下，她撑着伞一步一滑地沿着湿滑的鹅卵石路，慢慢地走着，鞋跟敲击着石头，发出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晚上特别响。
小区内树木葱茏，路灯掩映在其中，濛濛细雨被昏黄的灯光笼罩着，氤氲如烟，看不分明，她走到自家的单元门口，抬头看向家里那几扇窗，黑黢黢的一片。
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在楼下徘徊了一会儿，磨磨蹭蹭，才不情不愿地走向了电梯口。
她不想回家，但也没有地方可去，许俊杰那事情出了之后，她也想逃避，不想见到许筱笑，也不想见到李金凤，更不想见到许俊杰。
但她无处可去。
打开门，客厅的灯没开，黑漆漆的一片，隔壁的厨房里隐约透出一点点微弱的光，杜谨言见状走了过去，油烟机上的一盏小灯开着，照耀在不锈钢灶台上方，灶台开着小火，天然气像是一簇小花，黯蓝色的叶子，橘红色的花蕊，笼着灶上的褐色砂锅，杜谨言掀开了锅盖，里面正炖着鸡汤，薄薄的一层鸡油浮着，还散散落落地飘着红色的枸杞子，正咕嘟咕嘟泛着小小的涟漪。
她蹙眉注视了会儿，伸手“吧嗒”一声关了火，转身欲走出厨房，没想到蓦然间，灯光大亮，瞬间刺目，她眯了眯眼睛，才看清李金凤穿着一件灰色的睡衣，站在推拉门旁边，灯光从她的头顶上方直射下来，照着她的眼神直勾勾地瞪着，有些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