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谨言没有说话,刘歌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房间里有一种悲哀压抑的凝滞。
刘歌脱了拖鞋也上了床,两人挤在了一张床上,她紧紧地将杜谨言搂在怀里,像是拍着婴儿一般,拍着她的后背,轻轻声地安慰道:“别怕,别怕,都过去了,不会让他再伤害你……”
不知道哭了多久,杜谨言才渐渐地平静下来,她拉下了被子,喘了一口起,定定地看着窗外,乌黑的眼眸中深凝着更深得黑暗,看不清是什么情绪。
“怎么会这样?”刘歌忍不住问。
杜谨言摇了摇头,“其实没什么,许俊杰要履行做他丈夫的权利。”
她的嗓音嘶哑,如同被砂纸摩过。
刘歌咬牙:“这个畜生,这是婚内强奸。”
杜谨言的眼里迅速蒙上一层泪翳,她别过脸,忍了忍,深呼吸好了几次,才慢慢平静下来。
“是我蠢。”她冷硬的说,“我早就应该下定决心从家里搬出来。”当最初的恐惧和耻辱过去,杜谨言冷静下来,是的,是她自己太愚蠢。
她不应该对许俊杰还抱有一丝幻想,相信他的还有几分人品可言,相信他对这个家庭,对自己和孩子还有几分亲情,她的确是愚蠢了,更不该相信,在家里两个之间人可以相安无事。
“不是你蠢,是没人会想到他竟然禽兽不如。”刘歌气愤,“咱们告他。”
杜谨言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我住在家里,同一个屋檐下,他是我法律上的丈夫,我怎么告他?告婚内强奸如何取证,谁能相信是违背我的个人意志,强迫我的?家里除了我之外,只有两个人,一个老的,是他妈,一个小的,是他女儿。”
“那就没有办法了吗?任凭他这样对你?你看你身上的这些伤痕,难道不是证据?”刘歌摸了摸杜谨言的腰,疼得她“嘶”地一声,皱起了眉。
“我不知道。”杜谨言喘了口起,摇了摇头,垂下了眼眸。“或许只能算是家暴。”
“家暴也要负法律责任的。”刘歌叹了口气,半晌,说:“那你后面打算怎么办?”
杜谨言沉默了会儿:“我请你帮个忙。”
“在我家住吗?没事,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没关系的。反正家里有客房。”刘歌爽快地说,“老杨也不会有意见的。”
杜谨言点了点头,又说:“等我找到房子就搬出去。”
“你不用着急,在我们家住着就行,正好我也有个人说说话。”刘歌握着她的手。
“明天我回去拿行李,你……”
“我知道,我陪你去。”刘歌说,想了想又提醒杜谨言,“明天我们最好先去医院验个伤。”
杜谨言“嗯”了一声。
说完了这些琐事,两人一时间无话,杜谨言翻了个身,背朝着她,闭上了眼睛,“我想睡一会儿,你也去休息吧。”
刘歌默了默,说了声“好。”她起床站在床边又看了一会儿,杜谨言的脸色苍白,面容憔悴,从来没有像这样无助与疲惫。
她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她心里知道此时此刻,杜谨言最需要一个人好好的静一静。
回到卧室,老杨开着灯在看手机,刘歌一脸疲惫坐在床上,推了推老杨,“你往那边去去,别靠着我。”
老杨叹了口气,自觉地往里让了一让。
“对了,谨言要在我们家住一段时间。我先跟你说一声,到时候别人家脸色看。”刘歌又说。
“我什么时候敢给你的朋友脸色看过。”老杨委屈,“再说了,谨言住这里,我等于多了一个小姨子,高兴还来不及呢。”
刘歌踹了他一脚,斥道:“这都是什么情况了,你还开这种玩笑。”
老杨搂了搂她的肩膀,“我是不想你这样紧张,气愤归气愤,但不要感情用事,得冷静下来想想办法。许俊杰这个人狡猾奸诈,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难道真的拿这种人没办法了吗?我看看谨言身上的伤,心里就难受,”刘歌白了他一眼,“对了,他也不止一次对谨言动手了。”
“谁知道呢,得好好想想。反正不能便宜了他。”老杨说着打了个哈欠,翻身关了灯,不一会儿刘歌就听到他有节奏的鼾声。
“唉,真是一头猪啊……”刘歌无奈地叹了口气。
第109章
第二天一大早,刘歌请了假,陪着杜谨言去了医院,特意找了个外科女医生检查,那女医生给她处理了完伤口,拉开了帘子,走到水池旁洗手,用尽量平和的语气问杜谨言要不要报警。
杜谨言摇了摇头。
“好吧。”女医生叹了口气,走到桌前写病历,“但是你这个伤一看就是暴力导致,我给你在诊断单上写清楚,以后如果需要,也可以留着备用,”
杜谨言低了头,低低说了一声,“谢谢。”
女医生边写边说:“不用客气,都是女人,知道都不容易。”
从诊室出来,刘歌在外面等她,看到杜谨言脸色苍白,递给她一个保温杯,“来,坐下先歇一歇,喝一口枸杞水,老杨早上煮的,特意让我带着给你喝。”
杜谨言接过了喝了一口,是杯温热的枸杞红糖水,她心里一暖,垂下眼皮遮住了眼睛里的泪光。
“没事吧?”刘歌问,说好了一会儿要回家拿行李,得去重新再面对事发地点,她的心里肯定不好受。
杜谨言深吁了口气,“没事。”
刘歌紧紧地地握了握她的肩膀。
……
刚进门,李金凤从自己的房间迎了出来,大呼小叫道:“哎呦,你昨天晚上去哪里了?今天一大早笑笑就到处找你,让你送她上学呢……”
杜谨言没有理睬她,径直走向自己的卧室。
李金凤跟在她的身后,继续说:“笑笑找了你半天,打你的电话也关机,都差点哭了。哎,最后时间来不及了,还是她爸爸送她去学校了……”
杜谨言“砰”地一声关上了门,把她的呱噪关在了门外。
李金凤愣了愣,顿时火冒三丈,“什么玩意儿,半夜三更还不知道到哪里鬼混,回来板个死脸给谁看……”
“你这个老太婆早上起来没刷牙吗?怎么嘴这么臭呢。”刘歌冷不丁开了口,她手里拖着一个大行李箱进了门,冷眼瞥着李金凤,“杜谨言昨天夜里在我家里了,算是在鬼混吗?”
李金凤没想到后面还有个人,怔愣了下,脸上堆起了笑容,“哎呦,原来是刘歌啊,我刚才没看到你啊,快请进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笑笑早上找她妈妈着急,不知道她去哪里了,既然是在你家,我们就放心了啊。”
刘歌“咚”地将行李箱放在了地上,回眸冷笑道,“她去了哪里,关你什么事情?谁要你假惺惺的不放心,你有着闲工夫在这里装模作样,还不如去管管你那个禽兽不如的儿子。”
刘歌说得丝毫不客气,她本不是一个刻薄泼辣的人,可是从昨夜到现在胸口一直憋着一股浊气,看到这个老太婆装腔作势,气不打一处来,开口就骂。
“你……”李金凤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她在农村撒泼惯了,何时受过这种气,立刻大声嚷嚷道:“哎,你这个人怎么能跑到别人家里就开口骂人呢,我儿子关你什么事情,什么叫禽兽不如,你在说什么?”
她拉拉扯扯地要抓住刘歌理论,刘歌灵活地躲过了她,拖着行李箱直接去了杜谨言的卧室,一边故意说:“我劝你还是好好管管你的儿子吧,别到头来没人给你养老送终。”
“……”李金凤愣着,没一会儿就两脚直跳,“哎呦,不得了,你这个女人要死了,看我不抽你的嘴……”说着就冲上前,刘歌转身就进了房门,砰地一下摔了门,顺手从里面反锁了,任凭李金凤在客厅里跳脚叫骂着。
杜谨言正在收拾衣物,看她进来,头也不抬,淡淡地说:“你跟她废话什么啊。”
刘歌一屁股坐在了床上,气呼呼地说:“我就是想骂人,看着这个老妖婆就生气,我不骂憋着慌。”
李金凤还在外面叫骂着,污言秽语咆哮而来。
“哎,你能骂过这种泼妇。她是什么脏话都能讲得出来。”杜谨言将最后一件衣服塞进了行李箱,啪地一声关上了,坐在椅子上怔怔地发呆。
刘歌踢了踢她的椅子腿,“想什么呢?你可别再心软了啊……”
杜谨言说:“怎么会?”过了一会儿,她站起身,走到电视机旁,拿起了一个相框放进了行李箱内。
那是许筱笑一张小时候的照片,三岁的许筱笑站在儿童乐园的五颜六色的秋千旁,阳光晴好,风和日丽,她的笑容灿烂,乌溜溜的眼睛凝视着镜头,充满了好奇。
下午回到事务所,杜谨言直接去了自己的办公室,拉上了百叶窗,对着电脑屏幕发呆。
玻璃窗外是铅灰色阴霾的天空,厚厚的云层笼罩着钢筋玻璃幕墙的建筑物,浓浓雾霾遮住了远处的天际线,四处茫茫的一片深灰和浅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