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小渔的手机叮咚叮咚响了。
刚刚打完第一针,她这会儿才觉得胳膊疼得厉害,龇牙咧嘴地对着程意2.0求助:“快帮我看看,是不是我妈找我来着。”
程意帮她拿出手机,对着她的人脸识别解锁,然后翻开消息对她说:“是我找你,晚上一起写作业。”
被挠伤的是右手,打完针以后疼得要命,她摇摇头:“你帮我回一个,就说不去了,我这手怎么这么疼,我是不是以后都不能写作业了??”
“好,帮你回了。”程意快速发了个消息出去,然后把手机塞回她的口袋。
“你发了什么?”小渔有点好奇,“给我看看?”
“这算不算是第一针的问题?”程意看着她,“如果算的话,我现在就把刚才那条消息背诵出来。”
小渔一瞬间清醒过来,警觉道:“当然不算!我有一个别的问题想问你。”
这样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她可不能错过了。
“刚刚我可能忘记告诉你,问问题是有时间限制的,留观期到了之后,机会自动作废。”
“哪能既当裁判员有当参赛选手的!”小渔抱怨着,思来想去好半天,她最终小心翼翼地开口:“你为什么……要对十七岁的自己,这么冷漠啊?”
程意想了想,低头看她。
“因为他是个混蛋。”
第39章 .观察法
“为什么要这么说?”小渔不理解。
但程意显然不准备回答这个问题,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因为我很了解我自己。”
“你不说也没关系,反正我还有四个提问的机会!”小渔低头看了看手表,留观时间快结束了,“一会儿你去哪里?”
程意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眉头紧紧皱着:“我还有点急事要处理,就不送你回去了,回去之后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记得跟你爸爸妈妈说。”
说完,他就急匆匆地离去,身影消失在医院走廊的尽头。
小渔看着他的背影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想——
如果是自己回到了十年前,遇见了以前的自己,会怎么做呢?
就在她低着头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忽然一双运动鞋映入眼帘,然后是一道熟悉的声音:“现在怎么样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啊?”小渔有些不可思议,一眼就认出了眼前这个,是十七岁的程意。
她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最近在这两个他之间频繁切换,自己都快错乱了。
程意坐在她身边的位置上:“刚刚在学校外面遇见庄楚悦了,她说你被一只猫给挠了,过来这边打针。”
小渔的心跳漏了一拍,庄楚悦知道自己被猫挠了的事,但她并不知道自己来人民医院打针。
如果是她告诉十七岁的程意,那么是不是代表,她也看到了二十七岁的程意?
“那她,有没有跟你说别的啊?”小渔心里藏不住事,猜测什么就迫不及待地想验证什么,她盯着程意的侧脸,显得有几分焦灼。
“什么别的?”程意似乎没听明白,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小渔稍稍定心,或许庄楚悦只是听到了他们当时的对话,没有看清那人的样子,于是站起身:“没什么啦,就是怕你跟我妈告状,她要是知道我被猫抓了,又要唠叨好久。”
“留观时间应该到了,我们回去吧。”程意刚刚看了她的注射单,算了算时间现在也可以离开了,主动帮她拎起书包,“还记得那只挠了你的猫长什么样子,在什么位置吗?”
“欸?为什么要问这个呀?”小渔没明白,疑惑地看着他。
程意跟她并排往外走,认真科普道:“狂犬病的致死率是100%,所以我要确保万无一失。”
这话让小渔更加茫然了,她想着刚刚医生跟她说的话,回道:“其实就算不打应该也没事吧,首先猫咪本身不带有狂犬病毒,除非它正好被患病的犬只给咬了,然后再来挠我,几件事情叠加在一起,概率实在太小了。”
“就算再小的概率,落到你身上,就是100%。”程意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她,“不过还好,你已经接种疫苗,但我还是不太放心,所以需要100%的确认安全。”
虽然小渔还是听得云里雾里,但她至少知道,程意应该是关心自己。
自从她确认了十七岁的程意对自己也一定是有感觉之后,他一切的行为都变得明朗起来,那些独一无二的关心、长久的陪伴、还有只对她才会有的温柔,都给她带来了确定的安全感。
“但为什么你要知道那只猫的信息?”小渔看着他。
人民医院距离他们家不远,因此两人选择步行回去,沿途的车流滚滚,程意让小渔走在道路的里侧,然后开始解释。
“有一种方法叫做十日观测法,猫携带了狂犬病毒并且咬伤了人,那么它也会百分百死亡,但如果那只猫十天之后还是好好的,就可以百分百确定,它没有携带病毒。”
小渔恍然:“你该不会准备十天都去蹲点观察那只猫吧?”
“为什么不呢?”程意脸上认真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学校里的流浪猫不多,我应该可以找得到它。”
如果说刚刚还只是有些感动,现在则是震撼。
程意用手背试探着贴过来的时候,小渔觉得自己胸口都因为他的认真而溢出暖流,她从来没有想过,程意会对她这么好。
在神经生物学中,即便是多巴胺的分泌,根据其波动也有具体的分类和名称,每一种释放方式和带来的后果都不相同,通常在特定的刺激或者情境下,产生的短暂的、突发的多巴胺释放,叫做脉冲释放。
在这样急促的、强烈的冲击之下,小渔忘记了自己曾经答应过二十七岁的程意。
不要早恋。
但她选择性失忆了。
十七岁的他,正用一种无法抗拒的形态,慢慢靠近。
他伸手勾住了她的小指头,然后是无名指,就这样一点一点、慢慢地把她整个手牵住,温柔地包裹在自己的掌心,握住。
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已经失控,但仍然维持着面上的平静:“一只黑色的猫,眼珠子是黄色的,全身漆黑,身上一点白毛都没有的那种。”
“嗯。”程意应了声,没再说话。
两个人就这样旁若无人地牵着手,一路往回走。
天色很浓,像反复拉扯搅拌之后粘成一团的麦芽糖,琥珀色的微光照在他们的身上,偶尔有路人侧目,只觉得这画面异常美好。
是谁都无法抵抗的,青春的味道。
前面转弯就是家属院大楼,小渔忽然间抽回自己的手,匆匆塞进了口袋里:“那个——你今天要不要去我们家吃饭?然后一起写作业?”
“不了吧。”程意想了想,“今天我爸妈说都要回来,你也知道他们难得有空在家。”
想起了程意爸妈之前吵架的事,小渔心里知道,其实他很想跟父母好好相处的,于是赶忙点点头:“那你快回去吧,反正咱俩随时都能碰面的。”
程意伸手拍拍她的头:“如果有不会的题目直接问,不用特地发朋友圈。”
提到这件事,两人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都想到了一处,小渔的脸突然红了,自己的小心思被拆穿,还是有些尴尬:“不准说这个!”
“我的意思是。”程意顿了顿,“直接发给我就好,如果我都不能解答,其他人也帮不了你。”
大概是因为程意向来都是内敛谦逊的,因此当他说这话的时候,身上仿佛自带光芒万丈的学霸光环,颇有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小渔很少看到他张扬情绪的模样,一时之间看得有些出神。
“明早一起走。”程意先上楼,对她挥挥手。
小渔点点头:“好。”
“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有什么好事?一直在笑?”餐桌上,李松清有些奇怪地看着小渔,“真被猫挠傻了?”
刚刚一回家,小渔就主动交代了自己受伤的事迹。
原本以为会被再教训一顿,但听见她已经自觉地去打了疫苗之后,黎华芝和李松清居然都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给她重新做了一份炒菜,不加辛辣调料的那种。
黎华芝给她夹菜,又提醒她这段时间哪些东西不能吃,让她自己在食堂打饭的时候注意避开就行。
小渔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心情变好了,所以看全世界都更可爱了,还是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么美好,想到今天牵着程意的手,一路走回家,她的嘴角就控制不住上扬。
“就是觉得心情很好!”她情绪高昂地宣布,但还是有点好奇,“我本来还在想,回来告诉你们是不是会再被骂一顿,没想到二位居然对我如此宽容!”
“怎么,当你爸妈都是疯子?那猫突然冲过来,你有什么办法。”李松清好笑地白了她一眼,“上次骗我们也是,所以我和你妈在你眼里,就是这么不通情达理,不能沟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