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停执业资格也只是暂时的,总归会有恢复的一天。”小渔看着二十七岁的程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不对啊,这个结果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吧,怎么心情这么好?”
“我的心情好,是因为看到你又长大一岁了。”
“这有什么好高兴的。”小渔嘟囔了一句:“按生日算还是十七周岁而已,再说了,长大一岁有什么用,你不是说要等高考之后才可以……”
“什么?”程意正在认真挑选饮料,没听清,“你刚刚说什么之后才可以?”
“没什么没什么。”小渔照例选了可乐,开启瓶盖之后跟他碰了下,“也恭喜你又长大一岁。”
程意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个尴尬的笑容来:“我应该不能叫长大了,是又变老了一岁。”
显然,男人有时候也不想聊关于年龄的话题,不等她说话,程意又问道:“这个寒假过得如何?”
“就是那样,每天写不完的作业,整个寒假都没出去训练。”小渔对此很不满意,她想念在泳池里自由快乐的感觉,面色惆怅道,“好想去游个痛快。”
因为小渔春节要拜访的亲戚很多,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还有几个叔伯舅舅们,还要应付学校里、黎华芝布置的一堆作业,所以整个寒假她都没时间能和他见面。
两个人每天只能在手机上互相发送消息,新年后正式的见面还是第一次。
是程意主动约的她,还是选在了最危险又最安全的地方。
南华高中校门口的小卖部。
又过了一年,看店的阿嬷依旧像个吉祥物一样,只是如今天气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她不再像夏天那样坐在门外摇扇子,而是搬了张躺椅,靠在那里发着呆。
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看电视呢。
比起探究阿嬷在看什么,小渔更好奇,她到底还会不会说话。
“他呢,最近如何?”程意喝了一口水,不动声色地问了句。
小渔立刻反应过来,他问的是十七岁的自己,想了想,回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整个寒假我都没见过他几回,去年艺术节演出的事儿,他都没解释一句,自己为什么没出现。”
两个人都十分默契地把十七岁的程意当成独立的一个个体来看待。
并且,是他们两个人都很在乎的一个人。
这番话令程意沉默,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在原定的发展轨迹中,这个时间点十七岁的程意应该会有些叛逆的征兆,比如曾经的旷课、逃学,甚至还有一些校园摩擦事件,可为什么现在一点痕迹都没看见?
这一切究竟是殊途同归,还是已经扭转命运。
他有些不确定。
“最近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吧?”他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特地问了句,“如果他有什么事,你记得一定要告诉我。”
“你怎么总说起这个?”小渔侧过脸看着他,“程意,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事情瞒着我?怎么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没什么怪怪的。”他也意识到自己的情绪过于明显了,为了不影响小渔,程意只好把所有的心事都塞了回去,他一口气喝完瓶子里所有的饮料,对她说——
“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
小渔点点头。
忽然,已经好多年没有说话的阿嬷开口:“时间也差不多了。”
小渔听见了,顿了顿。
可转过头的时候阿嬷又沉默着不再说话,继续摆出一副吉祥物的造型,几乎让人怀疑,刚才那句话究竟是不是她说出来的。
“你刚才听到阿嬷说话没有?”她不相信这是自己的幻觉,拽了拽程意的外套边缘。
白炽灯忽然闪了下,程意摇摇头:“没有啊,她说什么了?”
小渔回忆着:“……她好像说,时间差不多了。”
“这是刚刚我说的。”程意用手指轻轻戳了她的额角,“赶紧走,一会儿黎老师晚自习下课,别撞上。”
小渔又回头,深深看了一眼阿嬷。
“难道,真的是我的幻觉?”
两个人走出了小卖部,街道颇有几分冷清。
没走几步路,小渔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
“李羡渔,你现在有空吗,我在外婆家的老房子里,这边出了点事……”是十七岁程意的声音,“你能不能,过来一下?真的很急。”
小渔没回答,抓着手机。
手机的通话音量很高,二十七岁的程意应该也听清楚了,她用眼神询问他的意见,直到看见他点了点头,才回道:“好的,喂可以过来,不过有什么事啊?能先跟我说说吗?”
“……最近我总感觉有人跟着我,所以就想看看是谁,上楼的时候没注意,一脚踏空了。”那一端风声有点大,他的声音都微微颤动着,“李羡渔,我不知道该找谁了,我只能找你了。”
一听这话,小渔倒有些着急了,“你先别怕,我马上就来。”
挂了电话之后,她问道:“要不然你就别去了吧,我过去看看他要不要紧。”
“要不要紧你也不能一个人过去。”程意眉头一皱:“你个女孩子,哪里弄得动男生?”
“我就先去看看,不行的话,还可以打电话喊我爸爸过来帮忙。”小渔想了下,“你告诉过我的,有问题要及时求助,不能自己一个人硬扛。”
程意手指点她鼻尖:“是啊,可以求助的人就在眼前,你还舍近求远。走吧,我送你过去,如果有什么事请,就算不能出面,我也能帮你想想办法。”
印象中,十年前的他并没有这段经历。
十七岁的自己正在发生着什么,他也丝毫不清楚。
但心头一种强烈的不安正在涌现,程意突然发现,自己的手好像没办法用力握紧了,借着路灯低头一看,一只手居然已经变的透明,他的心猛地一颤。
这是什么意思??
他把手往伸手一缩:“走吧,我送你过去,你忘了吗,我正好住在楼上。”
“对哦。”小渔的表情松懈了下来,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我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走吧,今天我送你回家。”
“他怎么会突然受伤?”两个人往海边走,小渔忍不住低声问道。
程意没有立即回答,眉头紧锁,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现在又恢复了正常,刚才那一瞬间的透明感让他心头不安,仿佛某种不可控的力量正在悄然逼近。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疑虑,轻声说道:“先别多想,到了再说。”
这句话更像是在自我安慰,程意心里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仿佛某种命运的齿轮正在悄然转动,而他却无力阻止。
春夜的海滨,颇有些寒凉。
阵阵腥咸的风从远处飘来的时候,小渔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劲,越往前走,路灯越来越暗,她突然之间拽住程意的衣袖:“你觉不觉得,后面有人跟着我们?”
不知道是不是在水下呆久了的缘故,小渔总觉得自己的听觉异常敏锐。
从走到海滨步道开始,身后一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但回过头的时候却又什么都看不到。
今晚的程意也有些心不在焉,他顿住了脚步,停留了一分钟:“你看海边好像还有人,或许是游客吧?”
很少会有游客,在这个时候来海边。
但小渔又不能确定身后到底是不是有人在跟着他们:“我有点怕,能牵着你的手走吗?”
程意原本想直接答应。
可是想到自己刚刚忽然变得透明的双手,还是忍住了摇摇头拒绝:“被别人看见不太好,别怕,我就在你旁边。”
哐当——
一声脆响划破了夜的寂静,一只玻璃瓶突然从黑暗中飞出,直直朝程意和小渔的方向砸了过来。
程意还未来得及反应,瓶子已经近在咫尺。
他本能地抬起手臂去挡,却没想到那只瓶子被人刻意砸碎了半边,锋利的玻璃边缘在惨白的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像一把无形的刀,瞬间划破了他的手臂。
“嘶——”程意倒吸一口冷气,肌肤上传来一阵剧痛。
鲜血顺着伤口迅速涌出,染红了他的袖口,滴落在地上,溅开几朵暗红的花。
“啊!”小渔惊叫一声,脸色瞬间煞白,她下意识地抓住程意的手臂,手指微微发抖,“你没事吧?怎么会这样!”
她的声音里带着慌乱和无措,眼神紧紧盯着他手臂上那道狰狞的伤口。
然而,比玻璃的寒光更冰冷的,是他们身后那双突然出现的眼睛。
黑暗中,一道人影悄无声息地逼近,手里握着另外半截玻璃瓶,那人戴着帽子,脸被阴影遮住,看不清表情,但动作中透出的恶意却让人不寒而栗。
“你是谁,要干什么!”程意强忍着疼痛,猛地转身,将小渔护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