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会来找你。”
女神说得急切,大刘赶紧答应:“七楼神经内科门诊三号诊室。”一边暗自庆幸刚才在下一个病人进来之前看了一下手机,大刘在上班期间一般不看手机,病人一个接一个的,没时间看。另外看手机前要多洗一遍手,大刘嫌麻烦。今天是心血来潮看看有没有孙小姐的消息,是死是活总得给人一个说法不是,不能老是这么拖着。
文女神上次来找大刘,还是几年前的事,大刘记得女神的婆婆有帕金森病,在外院的治疗效果不佳,大刘给她调整了一下用药,帕金森病的用药标准非常复杂,而且有非常明显的个体差异。后来得到的反馈是基本控制了症状。大刘感到高兴(疑惑)的是最近几年文女神都没有和他联系,按道理,帕金森病一旦发生将随时间推移而渐进性加重。
文依依没有和刘医生联系,要么是病情控制良好,大刘开的都是常规用药,在药店也可以取药,所以她们就不必一直来医院开药。要么就是病情有变化,而文女神的家庭方出于某种原因,换了医院和医生进行诊治,这也很正常的操作,有的是因为医保报销的问题,当然也不排除对医生的信任度下降的原因,大刘一般都将最后一种原因自动排除在外,不信任我刘致远的医术?不存在的。
又看了几个病人,文依依带着一个老太太进来,大刘隐约记得文依依的婆婆是一个矮胖老太太,这个老太却是高挑苗条得很,大刘这几年门诊的经验是拿不准的时候就不说话。
文女神看起来比几年前还是憔悴了不少,到底是岁月不饶人。
“又麻烦你了!”文依依不好意思地说,“外面好多病人,我是趁乱挤进来地。”
“没事没事,谁还没有一个亲戚朋友呢?”大刘安慰文依依,不过心里也庆幸没有碰到那种特别难缠的病人,有的病人一来医院就特别焦虑,恨不得医生只看他一个病人,而且看特别长时间才好,其他的病人稍微插一个队,或者在医生的诊室里多停留几分钟,他都要冲上去和医生和其他病人拼命。真要碰到这种病人了,就算是女神来也没办法,只能优先给他看。
“我母亲。”文依依简短地说。
大刘在心里哦了一声,看来他的记忆没有偏差。
“我在A市给我妈买了一个小居室,现在她一个人住。”
大刘嗯了一声,心里想的是他就算是有这个经济实力,也不能将徐老师给折腾到A市来,徐老师一来,麻烦就来了。
“我妈牙齿不太好,牙科医生说要用嗽口水,我从网上给她买了一些。”大刘听得一头雾水,对这种半天不切中要害的患者和家属,大刘医生也是没有办法。
“大概说明书上说了这个嗽口水不能咽下,昨天晚上她嗽口的时候,不小心咽下了一些,我妈吓坏了,担心这个嗽口水会损坏她的胃肠系统。”
大刘坐直了身体,看一眼老太太,老太太耷拉着头,但是一看大刘看她,立马强露一个笑脸,不过脸部肌肉仿佛不受控制似的,这笑脸竟然比哭脸还难看。大刘心里咯噔一下,继续听主诉。
“于是她老人家就自作主张烧了几壶水喝。”
“壶?多大的壶?”
“就是一般的电热烧水壶,妈,你那个壶几升?”
老太太努了努嘴,没有发出声音来。
“今天早上起来,她觉得自己浑身不舒服,就来了附属医院看病。”
“她还是相信你们这个医院,说是大医院,看的急诊科,你看,这是急诊的病历。”
大刘接过病历,急诊科医生写的主诉是,嗽口水误饮后饮水4升后头晕,往下看,诊断:癔症?建议回家休息。
大刘飞快地拿起手电筒检查老人地瞳孔对光反射,减弱。
哪来的癔症?
大刘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治疗室,喊张琪:“小张,门诊有没有速尿和甘露醇?没有的话,赶快打电话让病房的实习医生送过来,这里有病危患者,要马上处理!”
小张的心里打着鼓,什么时候门诊还负责抢救危重患者了,除非是药物过敏性休克的患者,不抢救不行,其余的病人不是都应该马上收住院吗?
“住院来不及了,我高中同学的妈妈。”
小张扫了文依依一眼,风姿绰约的高中同学,心中不禁有点下沉,孙飘飘的强劲对手来了。
小张转身去打电话,打完电话帮着大刘将病人扶到治疗床上。大刘又说:“睡里间,外面人太多了。”
小张不满,还要睡里间,干啥呀?不知道里间平时都不让病人进去的,是小张和小李中午就在那个治疗床上休息,没办法,门诊没有安排医生休息室,她们这些跑月票的不得不自己想办法。
但是刘教授吩咐了,小张也不敢违抗,只好配合着将病人扶进去。这才发现病人的步态有点不稳,心里只是在想,不会是脑出血吧?这种病人刘教授就算不收住院,也该先去做CT和磁共振才放心啊,不过这个大刘一向不按常理出牌,又是他的熟人,小张也就不多言了。
等病人躺下,大刘一边给她做了几个肌张力肌反射的检查,一边等病房的应急药。
小张说:“刘教授,你的号还没有看完,我去给周教授说说。”
大刘暗舒一口气,多亏小张提醒,他都将门诊的其他病人忘记了,要不然还不知道等会是不是有人去投诉呢。
文依依也在一旁不停地对着小张说:“谢谢,麻烦你了。”
后面还有6名患者,小张去和周教授说了这会大刘的特殊情况,周教授虽然有点不愿意,他的是副教授号,有提成的,大刘的是普通号,不过想到以前自己有事的时候大刘也帮他顶过班,虽然不一定把号钱都给了他(周教授也没有证据说给少了多少),但是总归也是帮他解过围的。
但是有的病人还老不乐意了,“我可是专门请假来看刘教授的。”
“刘教授的是普通号,让你们免费升级看副专家还不好?”小张没好气地说,现在的病人可真是难缠。
第44章 .
如果用一个字来形容她妈,文依依觉得“作”这个字再贴切不过。作为老一辈“作女”的代表,她挂在嘴边上的一句话是:“我可是大户人家的女儿,怎么瞎了眼睛嫁给你这个工人阶级?”这话一念就念了几十年,终于将这个婚姻念解体了。
即使是一向因为同情而站在她爸这一边的文依依,也被离异后火速再婚的文父吓傻了眼。文依依一向认为这么多年父亲屈服于母亲的淫威,还是因为爱这个字。没想到一旦分开,立马就不爱了(爱上了别人的)居然是父亲。
文依依不得不接受的是,她失去了父亲,老年再婚的父亲在另外一个婚姻里如鱼得水,其乐融融,这副景象让文依依油然觉得父亲的前半辈子出现在自己家中简直就是一个错误。
失去父亲以后的文依依不得不接受母亲是她现在最亲的人这一事实,基于此时文依依也从婚姻中脱离了出来,文依依的母亲就更加觉得自己有义务搬到A市来,与女儿相依为命。
但是文依依对于她母亲的关于男人都不是好东西的论调不敢苟同,虽然文依依的婚姻破裂确实是起源于她老公的移情别恋。文依依冷静地处理了这个婚姻,因为她不动声色地取得了丈夫出轨的证据,成功地分得了一半的家产,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富婆。这么说吧,文依依的公婆均是有头有脸的头面人物,这也是女神当初为什么嫁给其貌不扬的老公的原因。作为一个成功经商的官二代,文依依老公年纪轻轻就挤入了富豪榜的行列。也就是说,文依依从这次婚姻中获得了一个上升的台阶,一步跨入另外一个阶层。
基于对母亲的了解,急诊科医生的关于“癔症”的诊断,文依依倒是觉得并不是那么离谱。所以中午文母打电话过来说今天去附属医院看病了,医生说没什么但是自己还是浑身不舒服,所以要到她家来坐一下的时候,说实话文依依是抗拒的。对于她的母亲,她从小就是抗拒的,因为你总是不知道她会突然说出什么让人受不了的话。比如说,她会照着镜子,感叹自己曾经无与伦比的美貌,然后感慨地说:“幸亏你遗传的是我的容貌。”但是下一句她又不合时宜地加上:“也遗传了离婚。”
我去,离婚是能遗传的?只能说我们选择男人的眼光都不行。
但是文依依的抗拒对于她的母亲来说向来没有意义,她已经习惯了没有人会对一个绝世美女说不的一生,虽然她已然成为了一位上了年纪的美女。
母亲进门就开始神神叨叨地说文依依不该给她买嗽口水这件事。是的,这就是美女一贯的逻辑,如果有什么不好的结果,那么一定是别人的原因。
文依依在心里翻一个白眼。买嗽口水还不是因为你牙齿疼?
说到浑身不舒服这口气,倒是像极了文依依从小听到大的文母的口气。和她爸爸吵架了是浑身不舒服,和单位同事呕了气,也是浑身不舒服,甚至仅仅是一件打折的衣服自己没有抢到而被别人抢到了,也是浑身不舒服。文大美人就没有舒服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