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自拍照,那也是必不可少的,不过不能发多了,两三张就行了,一定要是精心p过的,有一张照片,是她从高空上往下跃,风将她乌黑的头发吹得全往后扬,降落伞像一朵巨大的蘑菇在她背后打开,她的笑容比阳光还要明媚,背景是一望无际的蓝天。就是在这张照片下,她新收到了一个赞,来自于刚添加了不久微信的费川。纪青云捧着手机,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这条朋友圈,发出的时间是三个月前,这说明,她所渴慕的男神跟她一样,也细细翻过了她的每条朋友圈。
那之后,他开始频频在她的朋友圈下留言:
你也爱听五条人?
《刺猬的优雅》不错,就是稍微装得有点过了。
这次B站的跨年晚会确实不错。
你也喜欢攀岩吗?
……
一字一句,都是倾盖如故的欣喜。
纪青云偶尔回复下,表现得并不特别热络,恋爱谈多了两回,就会领略到暧昧才是最美的阶段,何必急着挑明。
她不急,他倒是先急了,她出门夜跑的时候,恰好遇到了他,她抬头望向他,笑意盈盈:“这么巧呀费教授!”
“我特意在这等你的。”费川倒也很坦白。
“哦哦?”
“周六晚上有空吗,一起看个电影?”费川很爽快。
“你约我的话,当然有空了。”纪青云也很爽快。
周末他带她去看电影。不是去人头涌动的电影院,而是去一个朋友开的书吧。书吧的老板也是个传奇人物,五湖四海飘荡过后选择回老家定居,书吧的生意只赔不赚,他的生活却过得很惬意。
书吧实行的是会员制,每周二会员们聚集在一起,看看电影,或者随便瞎聊。听费川说,这里放的电影有一半倒是他带过来的,看什么电影无所谓,关键是和谁看。书吧的放映设备并不好,有时放到一半,影带会突然卡住,三三两两的男女们也不急,该干嘛干嘛。有对恋人曾趁此空档在角落里热吻,她假装不看那边,脸涨得通红,暗暗期待他会有所动作,他却正襟危坐,不合时宜地一身正气。
那天看的是部悬疑片,大概看到三分之一的时候,她就已经猜出了真凶是谁,他侧过头来,跟她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显然也猜中了。
“来,我们互相在对方手心写下真凶的名字,看看是不是一样的。”他俯下头来,在她耳边轻轻说。
纪青云点了点头。
两人同时摊开了左手,伸出右手的食指,在对方掌心划下了一个名字。纪青云注意到,费川的手生得很好看,骨节分明,手指又直又长,当他用手指在她掌心轻轻描画时,有种奇妙的感觉顺着手掌传达而上,一阵心旌摇荡,直至头发尖都是酥酥麻麻的。她要勉强收敛心神,才能继续在他手心描画。
果不出所料,她和他写的是同一个名字,两人的目光再次交织,这次她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了欣赏和肯定。
之前她一直有个难解的点,不知道费川这么优秀的人,怎么会单身至今,现在她知道了,他和她一样,都有着同样智商上超强的优越感,现实世界中那些胸大无脑的庸脂俗粉,他哪里瞧得上呢,他和遇到林潇潇之前的她很像,有种宁缺勿滥的骄傲,宁愿孤独,也要坚持等待,等待一个可以满足自己所有期待的人。
电影的后半截比较沉闷,在座的情侣们都无心再看,聚到一边卿卿我我去了,观影群众只剩下费川和纪青云两个人,他建议玩个游戏,那就是“猜真凶”的游戏,游戏规则是随便挑一部悬疑片,看谁能够最早找出凶手来。
这个游戏相当烧脑,没有一定智商的人玩不来,却恰好适合他俩这样的高智商学霸。
短短一个小时内,他们已经以1.5倍速刷完了五部电影,平均只用了十分钟多一点就猜出了真凶是谁,其中最短的一次记录是纪青云创造的,电影才开始五分钟,凶手刚露了个脸,她就猜出了是他。费川最欣赏纪青云的一点就是她强大的逻辑推理能力,她能猜出凶手,靠的是敏锐的观察力和抽丝剥茧的分析能力,而不是像绝大多数女性,基本是凭直觉判断。
五部电影中,纪青云和费川各自猜中了两个凶手,到了第五部 时,她其实已经率先猜出了凶手是谁,正在犹疑要不要表现得比男人还要聪明时,费川已经抢着报出了凶手的名字,看着他得意得像个孩子一样,纪青云就觉得,自己的让步是对的,谈恋爱嘛,不就是要让对方开心,只有最蠢的女人才老是固执地要争个输赢。
看完电影已经很晚了,他开着车,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他专走僻静的小路,她也不问他去哪,只是坐在他身边,一颗心怦怦直跳。车子在无人的路上缓缓行驶,路两旁的榕树在空中交织成一处,月光透过枝叶撒下来,斑驳的光影在地上跳动。
纪青云从来不知道,她呆了这么多年的城市还有如此美的地方。去哪里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在路上,他带着她。
中间她接了一个电话,是个无关紧要的电话,她一只手拿着电话,另一只手搁在座位旁边,正在和电话里的人说着话,感觉没拿电话的那只手已经被轻轻握住。她挂了电话,他还是没有松开她的手,一径握着。
她偷偷瞧他一眼,只见他脸色如常,想想挣扎也是无益,便任由他握着。从本质上来说,他和她其实都是腼腆的人,他们只适合这样不动声色地接近。
不知开了多久,车子最后开进了一所学校。看门的门卫似乎和他很熟,他摇下车窗打了个招呼,门卫就让他把车开了进去。
他们下了车,并肩坐在操场边的台阶上,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这时的月色更亮了,月光轻而柔地将他们笼罩,还有周边的一切。
他指给她看,这里是操场,少年时的他曾经在深夜一个人在这里跑了整整五圈,那里是教学楼,可以说是他学生时代最厌恶的地方之一,还有那棵凤凰树,树干上还刻着他的名字呢。
他拉她过去看,在月光下辨认了半天,终于在一处找到两个名字,一个是他的,一个看来是个女孩子的名字,刻得歪歪扭扭的,但是可以想象,当初的他们,刻下这两个名字时是如何虔诚。
他看着她笑了,微微有点不好意思。就是这点不好意思,让她看到了潜伏在时光深处的那个少年,有一类人,不管长到多大年纪,身上总是潜伏着这种少年的青涩气质,费川就是这样。
他形容给她听,每年六月的时候,满树的凤凰花都开了,繁花灼灼照眼明,衬着红墙碧瓦的校舍,那正是整个学校最美的时分,也是离别的时节。
他说,我多想让你看到那有多美,他说,多可惜,我成长的时候没有你陪着。
她摇了摇头,意思是不必可惜,她说,可我现在陪着你啊。后面还有半句她咽下去了,我还可以一直陪着你,只要你愿意。
后来想想,他们都是擅长说情话的人,情话最动人的部分往往是没说出口的那半句。
他显然是个好听众,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看着她的眼里都是笑意。
那晚他们在月光下聊到很晚,具体也不知道聊了什么,无非是喜欢的作家啦看过的电影啦年少时的孤独啦之类的。他车上的广播一直开着,放着他钟爱的达明一派,全盛期的达明一派歌声飘渺空灵,她最爱的是那首《半生缘》。后来偶尔想起他的脸,总是伴随着《半生缘》的音调一起浮现。
那天晚上聊了什么已经完全记不清了,那种喜悦至今却还记忆犹新。胡兰成初遇张爱玲时,两个人守在小屋里彻夜长谈,桐花万里路,连朝语不息,说的就是这种喜悦吧。骨子里热爱文艺的人就是这样,在没有恋爱之前,已经熟谙了恋爱的各种戏码,所谓恋爱,不过是找个机会将熟知戏码一一上演。
那夜回到家已经很晚了,西天难得地挂着一轮半圆的月亮,幽幽地散发着青白色的光芒。纪青云抱着双臂,在月光下伫立了一小会儿,感觉胸口那一块热热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她快二十八岁了,还从来尝过灵魂相契刻骨铭心的滋味,想到这一点,她更紧地抱住了自己。
冲凉的时候,她哼起了歌,只有在非常愉悦的情况下,她才会不自觉地哼歌,是李宗盛写给江蕙的那首《晚婚》:
“我从来不想独身
却又预感晚婚
我在等
世上唯一契合灵魂。”
第50章 .这世上真的存在唯一契合灵魂吗?
这世上真的存在唯一契合灵魂吗?
林潇潇显然不这么认为,她很赞成经济学家薛兆丰在《奇葩说》中提到的一个观点,他认为:“如果世界上有两个人,是彼此一生的唯一,他们终其一生都不会见面。世界上有70亿人,想象一下有70亿颗绿豆,有两颗红豆它们是一生中彼此的唯一。把它们放进去搅啊搅啊,它们会碰上吗,在短暂的一生他们不会碰上。我们海誓山盟许下终身承诺的那个人,实际上只是我们身边看上去觉得差不多时间到了挑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