黢黑的肉块和血泥飞溅,蛆虫乱爬,可李公公却一点都不在乎,他只顾在一片虚假中享受,最后亏空人亡。
原来这盛乐乡能让人见到自己内心最想见到的东西,黎元樱思念亡母,因此见到了母亲,李公公日夜想要恢复身体,因此梦到如此淫邪之事。
这世间的万世万象都在盛乐乡中,虚无又怪诞。
好在七郎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了,倒是也清净了。
“七郎,你进入金瞳幻境的时候,看到了什么呢?”黎元樱对眼前的少年好奇起来。
“你。”七郎淡淡地说。
黎元樱的心似乎停跳了半拍,她的脸红了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为、为什么是我?”
“你在这幻境中,我便看到了你。不应该这样吗?”七郎满脸疑惑。
“哦……”七郎这句话说得没错,黎元樱也不好继续追问,或许七郎就是那种不会被幻境所迷惑的体质罢了。
黎元樱在这幻境中,还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这个人便是和焦纯成亲的女子。
原来这个女子在焦纯去长安的时候,就结识了一个表面英俊帅气的白面书生,但其实是一只小妖。他们俩郎情妾意,花前月下,早就私下苟合,但这女子却在信中对焦纯不停吐露真情,诉说相思之苦。
黎元樱忽觉有些失落,那焦纯在长安可是从未沾过半分女色,当同僚给自己介绍高门贵女的时候,他都是严词拒绝,表达自己早已有正妻,此生也不会纳妾。
难道真是所谓自古薄情最逍遥吗?
母亲亦是那个深情的一方,也是那个被伤的最深的一方。
黎元樱顿时想明白了,这个女子莫不是拿了焦纯给自己的眼睛,然后就跟这个小妖怪跑了吧?
果然这幻境中,这女子在恢复视力之后,真的和白面书生双宿双飞了。
原来盛乐仙子就是这样被骗的。
焦纯骗了盛乐仙子的真心,而焦纯的妻子又骗了焦纯的真心。所有的人都怀揣着恶意,这些丑陋的欲望和阴谋,最终让这位美丽的仙子堕落成妖魔。
“七郎,你说盛乐仙子最恨的人是谁?”黎元樱问。
“那还用说,肯定是欺骗她的焦纯了。”七郎现在是深有感触,自己早有心理准备都会生气,更别说盛乐仙子了,她发现自己不仅被用了卑鄙的蛊心法术,而且被骗了真心之后还造背叛,是可忍孰不可忍。
“所以,解铃还须系铃人,原来是这个意思。”黎元樱明白了从幻境出去的关键了。
第十五章 盛乐仙子(7)
“你知道如何出去了?”七郎问。
“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黎元樱现下已将谜底猜出个八九分,她还需要将办法也告知师兄,这样他俩才能出去。
黎元樱看向被缚形术困住的二人,他们被裹挟在黑烟中,外面不知里面的情况,里面也看不透外面。黎元樱先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符纸,这是先前出发之前就准备好的——忘忧符。
黎元樱解开缚形术的同时,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立刻使用了忘忧符,之间这符幻化成万千文字涌入二人的头部,随后两人便像是被定住一般,缓了好一会儿神才恢复了神智。
先说话的便是冰夷,她一脸疑惑:“刚刚发生了什么……好冷啊……”
随后她注意到空中的盛乐幻境,然后鄙夷地捂住了嘴:“额,好恶心啊,这些人类,怎么和尸体做这种事?”
章卿尘的眼神落在黎元樱身上,并未关注幻境,他走向黎元樱,一把抓住了黎元樱的手腕,满脸严肃:“绾绾,为何你身上煞气如此严重,你是不是……”
黎元樱想要挣脱,却被章卿尘死死抓住:“师兄,你弄疼我了。”
章卿尘心下一惊,有些心疼,黎元樱趁着这个空挡赶紧抽出手来:“师兄,只不过是这幻境妖气太重,你想多了,我跟你约定过,绝对不会使用禁术,就肯定不会用的。”
黎元樱语气无辜又柔软,坐在树下的七郎听得真真切切,他嗤笑一声,却不再继续言语。
“绾绾,你要知道此等禁术是会侵染元神的,如果用多了,定会走火入魔,万劫不复!”章卿尘语气里满是愤怒,担忧,恐惧。
黎元樱知道他为何如此,章卿尘刚弱冠便成为了章家家主,原因就是因为章老已经不在了。章卿尘亲眼见过父亲是如何因为禁术走火入魔,最后形神俱灭的,所以他对这歪门邪道是恨之入骨。
“绾绾,拯救苍生,光有正道不可达。”
黎元樱耳边响起章老最后对她的教诲。
“正道邪道,终是世人一厢情愿的评判,在汝心中,汝道便是正道。”
一生正道的师兄是肯定不会认同她的想法的,黎元樱也不想让师兄知道太多,像他如此一直坚持自己的人,在这样人心诡谲,妖魔横行的世界,是不多的。
她很佩服师兄,但是,她做不到。
“师兄放心,绾绾一直谨遵教诲,绝不辱命。”黎元樱说得大义凛然,这样肯定的态度,让章卿尘动摇了。
黎元樱早就熟谙此道,有些谎言只要说多了,你自己都分不清是真是假。
“好吧,绾绾,为兄暂且相信你。”章卿尘不想继续为难她,只有作罢,“只是,别像他一样……”
最后这一句狠狠在黎元樱心里扎了一下,师兄一直都是憎恨他的父亲的,因为他最终没有坚守师兄所认为的“正道”。
可是,师兄啊师兄,你又如何能理解师父的苦?
“师兄,如果有一大妖要屠城,你不即刻阻止,便会酿成大祸,而凭你现在能力,是万万无法阻止的,只有用禁术才能阻止,你会如何做?”黎元樱问道,“师兄,是你的道重要,还是人的命重要?”
章卿尘皱起眉来:“这世上哪有必须用禁术才能行的道理?若我之剑术不行,还有千千万万的后来者,正道总有胜的一天。”
“可是那些人等不来你找来千千万万的后来者呀。”冰夷也看不下去了,她反驳道。
“那师兄,你觉得是牺牲自己的信仰去拯救苍生的人是正道,还是自私坚持自己的信仰枉顾人命的人是正道?”黎元樱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所以,在师兄的心里,是你的道更重要。”
“你……”章卿尘一时语塞。
七郎听着黎元樱的声音,心里泛起了涟漪,没想到这个小姑娘小小年纪,早已有了如此见地,她不像是那些默守陈规,满嘴仁义的假正义之士。
“罢了,师兄,你我二人,以后便不要再就此事讨论了。”黎元樱摇摇头,她早知自己和师兄并不是一路人,“师兄,你且请我说,我已知道如何破灭这幻境。”
说完,黎元樱凑到师兄耳边低语几句,章钦尘有些吃惊,看了一眼黎元樱,又看了看冰夷。
“你俩悄悄说什么呢?有啥见不得人的!”冰夷不悦。
“师兄,选择在于你。”黎元樱说完,便走向树下的七郎,而后蹲在他身边。
“公子!”冰夷似乎想起来七郎,她跟着黎元樱也赶了过来。
黎元樱单手一挥:“结界,起!”
一道无形的墙将冰夷阻隔在外。
“你干什么呀?你这个坏女人,你对我家公子做了什么?公子,你脸色看着不好,有没有人欺负你?”冰夷在结界外不停捶打,但是却无济于事。
“你这个小丫鬟非常惹人烦。”黎元樱已经忍无可忍了。
“夫人既然这么讨厌她,就赶紧帮我把她打发走。”七郎调侃道。
黎元樱不想再在这件事上纠缠,她看了一眼七郎,他双眼无神,一片空洞。
“七郎。”
“嗯?”
“没事。”
说完,黎元樱拿出冰霜烬,她看着这把冰雪一般的长剑,似是透明,美轮美奂。
第一次拿到这把冰霜烬的时候,她便被这剑迷住了,这么多年,像是战友一般,陪她杀敌无数,没想到今天竟然需要用它刺向自己。
“绾绾,你可有几成把握?”章卿尘隔着结界问。
“八成。”黎元樱心一狠,不等章卿尘继续说,她将剑刺入自己的眼睛。
剧痛从眼睛处传来,她咬紧牙关,并未发出一声惨叫。
“绾绾!”章卿尘没想到黎元樱如此果断,他看她如此痛苦,着急地呼唤着她。
“你……你疯了吗?”冰夷也慌张起来。
七郎察觉到不对劲,他伸手去摸黎元樱,却摸到了一手黏糊糊的东西,他凑在鼻子底下嗅闻,竟发现是血。
“你在做什么?”七郎的声音变得紧张起来。
“七郎,你还记得我临行前对你说了什么吗?”黎元樱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来,剧痛让她快要晕厥过去,她的右眼已经看不见了。
“你提这个做什么,我问你,你在干什么!”七郎怒吼道。
黎元樱将右眼挖出,这眼睛发出金色的光芒,她托举着眼睛然后放入七郎右眼的空洞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