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氏一怔,随后大喜,笑着说:“都是自家骨肉亲戚,九娘也大了,自己去就行,我还是陪着嫂子看戏吧。”连冰山太尉也要相看一下!魏氏原来看中了九娘!
她心里的算盘啪啪打得飞快:虽然七娘死脑筋,可要能靠九娘赚一个衙内女婿,也是好的。有了这门亲事托了底,七娘的亲事就能再往高处走,说不定嫁个宗室也有可能。正好让青玉堂看看,他们那鼠目寸光挑挑拣拣,可比得上自己。就算是庶出的女儿,自己这宰相表妹肚里也能撑船的气度,连衙内都没给七娘反而给了九娘呢!汴京城任谁都得翘起大拇指夸一声贤惠淑良!最好今夜一过,陈家就把草帖子下了。
程氏笑眯眯地看看吕氏。吕氏只当没看见,反正文武不婚,她的六娘,不可能嫁去陈家。杜氏得了丈夫的转告,虽然惊讶于魏氏竟然会顾虑九娘不喜欢陈太初而改口,但她一贯稳重小心,就也不提这茬。只是感叹魏氏果然太少出门,这汴京城哪里会有不喜欢陈太初的小娘子?只是九娘年纪太小还懵懂不知而已。
九娘虽然也吃了一惊,听了程氏的话,便起身朝魏氏及程氏她们请罪。魏氏笑着安慰她:“去吧,你表叔看起来凶,其实最和蔼不过的,你别怕。”
在座的连着杜氏都低了头不说话。呵呵,真是骗小孩子呢。你家陈太尉和蔼?七娘暗地吐了吐舌头,庆幸自己逃过一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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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娘一出门,就看见陈太初在等着自己。
“表叔要见我?”九娘想不出陈青为什么要见自己一个十一岁的小娘子。她看着陈太初脸上红红的,担忧地问:“太初表哥你是不是太热了?脸红得厉害,啊呀,会不会中了暑热?”
陈太初摇摇头,又点点头:“没有中暑,是挺热的。”只觉得脸上更热了。
两人在长廊上走了十几步,到了隔壁房门口。两个皂衣大汉对陈太初行了礼,替他们推开门。九娘跟着陈太初绕过屏风。
那对着窗子的长条桌,官帽椅,各色摆设,都同她们那间屋里一样。那窗子却未卸下。窗前背对着她,站着一人,他负手而立,身穿玄色窄袖直裰,只看背影就极为气宇轩昂,有种岳峙渊渟的气势。似乎他不是站在这瓦子中来看戏的,而是站在那泰山之巅,会当凌绝顶。他身旁站着一个身穿牙白宽袖褙子的少年正在低声说话,却是赵栩。
陈青一转过身来,整个房间里的气温瞬间就降了下来,甚至冰盆里刚开始融化的冰都似乎能重新开始冻结。赵栩和陈太初都不免有些担忧九娘会被吓到。
陈青默默看着这个在半空中还勇救自己外甥女的小九娘,这个让自己外甥不惜己命跳金明池相救的小九娘,这个让自己的儿子像个傻瓜一样,在观音院前站了一夜的小九娘。这个让他们兄弟提起来就眉飞色舞傻笑着也不自觉的小九娘。这个住在深宅之中还被他们担心安危要送人进去守护着的小九娘。
只一眼,陈青就暗叹了口气。眼前这个十一二岁的小娘子,脸上虽尚带着三分稚气,却已掩盖不住她倾国倾城绝代佳人的模样。
其静若何,松生空谷。其艳若何,霞映澄塘。其神若何,月射寒江。
难怪,难怪......难怪!
唉......
第54章
州西瓦子里爆出满堂彩,玉郎班的班头上台团团行了礼,准备敲响开戏的云板。台下不少看客已经大叫起来:“玉郎——玉郎——玉郎——”更传来不少铜钱掷进各个通道上放着的金盆里面叮当作响的声音。
三楼屋内,被眼神锋利似宝剑出鞘的陈青打量着的九娘落落大方,上前两步,以家礼福了一福:“九娘见过表叔。表叔安康。”
陈青却问:“上回你落水,被衣服盖着头脸,并未见到我,怎么就认出我了?”
九娘一怔,她倒真忘了这茬,孟氏九娘的确没有见过陈青。可可可,您妻子说得明明白白,是表叔您要见我啊。这屋里除了您,一个是您儿子,一个是您外甥,还有谁会是表叔?强压下想笑的冲动,九娘心中一动:难道这是陈青要考校自己?
看看赵栩和陈太初,九娘笑着说:“外甥肖舅,燕王殿下和您五官相似。太初表哥眉眼间的气韵酷似您。再有这个。”
她伸手指指自己的右侧额头,朗声道:“史官记载,昔日您官拜枢密副使,官家让您敷药去除疤痕。您却说官家既然是根据功劳提拔功臣,从不问您的出身门户,您想留着这个疤痕激励军队,好让天下人知道即使是罪犯,也能报效朝廷为国尽忠。官家因此收回金口玉言。九娘看到这个疤痕,自然知道您就是表叔了。何况——”
陈青扬了扬眉:“何况什么?”
九娘俏皮地说:“何况,其实表叔母早说了是表叔您要见我,这屋里——?”
赵栩起先正在计较为什么陈太初是太初表哥,自己就被叫成燕王殿下。再听她忽然一本正经地吹捧起舅舅来,不由得一呆,她这口气和语气,怎么听起来和福宁殿里苏瞻对娘娘说的话有些相似。但听到她最后一句,实在很难忍着不笑,赶紧握拳抵唇轻咳了几声。连阿予看到舅舅都噤若寒蝉,这胖冬瓜竟敢假模假样开起舅舅的玩笑来了。
陈太初却已经笑出了声。
陈青一愣,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摆摆手:“哦,都坐吧。”少交待阿魏一句,就被这精灵古怪的小九娘开起玩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