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让人准备好了换洗衣物,只是还没找到契机。
片刻后,沈卓起身,开始写药方。
“但愿不是最坏的情况……”
很快将药方递给一旁的小青。
“小青,按方煎药，越快越好。”
这毒能解一点是一点。
他不能冒险。
小青应声而去，留下沈卓继续守在榻边。
他始终握着萧桃的手腕,不敢有片刻疏忽。
小青的效率很高，没等王玄清请大夫回来，便已端着药碗进屋：“沈公子,药煎好了。”
沈卓接过药碗，俯身轻唤：“……公主，醒一醒，喝药了。”
床上的萧桃依旧双目紧闭，眉头微微蹙着,似是不堪身体的痛楚。
沈卓将药勺伸到她唇边。
但萧桃就和死猪一样，完全没反应。
沈卓的眉毛越拧越紧，只得向小青求助：“她现在根本喝不下，得灌进去。”
“这……”
小青有些犹豫：“若是强灌，会不会呛到？”
沈卓从后揽住人：“我扶着她，你尽量小心。”
他一手托起萧桃的后颈，将她的头稍稍抬高，另一只手稳稳端住药碗。
小青则将手帕轻轻塞入萧桃唇间，尝试撬开她的牙关。
片刻后，她有些无奈地败下阵来。
“沈公子，她不张嘴啊……”
“我来。你帮我。”
二人迅速交换了位置。
药勺一勺一勺地送入萧桃口中。
沈卓手法熟练，动作缓慢而稳重。
期间，萧桃偶尔咳嗽两声，小青赶紧取来湿帕擦拭她唇边溢出的药汁。
一碗药终于喂完时，沈卓自己竟是热出一脑门汗。
他将人重新放回枕上，又轻轻探向她的额头，确认体温没方才那般烫手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小青在一旁看着：“沈公子，您也该歇歇了，剩下的就交给奴婢吧。”
沈卓摇头，轻声道：“她还没脱险，不能掉以轻心。你先去睡吧，我守着就好。”
“那怎么行？”
小青摇头。
“公子看到会怪罪我偷懒的。”
后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王玄清拎着灯笼，领着一位年约四十余岁的大夫匆匆赶来。
“沈卓，这位是葛大夫，医术不凡，咱们让他诊治一下。”
王玄清将人带到榻边。
葛大夫靠近床榻，细细察看萧桃的面色，又握住她手腕把了把脉。
他捋捋自己的长须：“从这位姑娘的脉象来看，是中毒了。这毒会造成神经麻痹，最终引发窒息。你们是不是已经喂过药了，这药方能看看么？”
沈卓当即递上：“葛大夫，您看我开得对症么？”
“嗯……不错。”
葛大夫阅了一遍，抬起头，眼神已是带着些赞许。
“这药方确能缓解症状。老夫觉得……”
二人便研讨起药方来。
“如是当能药到病除。”
待药方敲定后，葛大夫话锋一转。
“刚才来的路上，我听闻城中已经有许多百姓出现类似症状，他们都吸入了佛像爆裂时散出的粉末。”
王玄清眼神一凛：“他们可否需要救治？”
葛大夫点头：“老夫想去救治，不收分文，但需要更多大夫和药铺合作。而且，这药方……不知各位能不能提供给我们？”
沈卓与王玄清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当然。”
“都拿去。”
王玄清将药方塞到葛大夫手上。
“都是贫苦百姓，本来是要在中秋时为家人祈福的，没成想居然要遭这种无妄之灾……咱们宫里头的王孙公子们各个有人照顾，可那些平凡百姓却没有人管，三清爷爷和菩萨们都会看不过去的。”
又转头吩咐后头的小青：“小青，把我账上的钱也拿出去。”
“多谢三公子！”
葛大夫感激地颔首。
沈卓起身：“我去抄方子。”
抄完方子后，他的目光再次落于床上的萧桃，有些迟疑。
人到现在还没醒。
王玄清看出了他的担忧，拍拍他肩，又指指床里：“沈卓，我得尽快去通知宫里，把这个烫手山芋送回去。否则咱们俩人都兜不住。你怎么样，和我一起去？还是留在这里？”
沈卓有些惊讶：“我也能去么？”
王玄清咧嘴一笑：“当然，你本来就是大夫么。”
“我就不去了。”
沈卓哪里能放心留萧桃一人。
“中毒的病人病情很容易反复，我留下比较稳妥。”
“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是……”
长庆宫。
明夷将“挺尸”的萧桃迎进了殿中，安置在床榻上。
淡定的面具完全碎裂了。
“公主她怎么了？怎么成了这副样子？”
她横眉怒目地对着两个可以说是罪魁祸首的男人。
发怒的样子却让整个人更添生机。
沈卓紧随王玄清，放下手中的药箱，面色沉凝。
“她中毒了，身上还被踩了不少脚。”
明夷闻言倒抽了一口冷气，俯身仔细查看萧桃的情况。
九公主在她手下同面饼一样翻来翻去，仍然是没有醒来的意思。
“我的公主啊！让你平日里不积德，这次可是受大罪了吧！”
“先别急着动她。”
沈卓打开药箱，取出一些药粉和器具，开始交代明夷该怎么做。
他的眼神落在萧桃憔悴的面容上，心疼怎么也掩饰不住。
“她已经无大碍了。明夷姑娘，你在这里照看她，有事叫我。”
再怎么样也不能在公主寝宫停留。
“好。”
明夷守在她家公主常坐的葡萄纹样红木贵妇椅上，盯萧桃盯了一个时辰。
她蹙着眉，略感疑惑。
明夷握起萧桃的手细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这……也没什么大事啊，怎么还不醒？”
她索性翻开萧桃的眼皮查看情况。
谁知刚碰到眼皮，萧桃便发出一声痛呼：“疼！”
明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拍了拍她的手背。
“就知道你是装的！”
萧桃示意明夷赶紧扶自己起来。
她偷偷瞄了一眼四周，压低声音问：“沈卓人呢？”
明夷抱臂，斜睨着她。
“还能去哪儿？外头呢。在宫里你还怕他跑了？”
萧桃点她鼻子：“你傻还是我傻？宫里可是会吃人的。”
此时，门外传来脚步声，沈卓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进来了。
萧桃风一般瘫倒在榻上，装昏迷。
沈卓走近榻前，帮她把了会儿脉，语气温和：“公主，该服药了。”
明夷在一旁同沈卓耳语：“她刚刚可精神了。”
沈卓眸中泛起一丝无奈：“公主，快起来，药凉了就不好了。”
榻上的萧桃却始终紧闭双眼，仿佛深度昏迷。
明夷忍无可忍，直接伸手捏住萧桃的鼻子：“起来吧，公主，该喝药啦！”
萧桃屏住呼吸，坚持了几息，终于被迫张嘴。
沈卓动作娴熟，抓住时机将药匙递过去，药汁顺势流入口中。
“咕咚、咕咚……”
萧桃努力吞咽，却还是抵不过
灌药的速度。
她最终爆发出一声呛咳：“哇——”
萧桃猛地喘了口气，彻底放弃了装病。
“你们都什么人呐！”
她满脸委屈地瞪向眼前两人：“真的很难受啊！过分！”
明夷站在一旁，笑得微微前仰：“公主，您装得这么像，怎么不坚持到底呢？”
沈卓将药碗递给明夷，轻声安抚道：“良药苦口，你再忍忍，喝了药才能好得快。”
萧桃气鼓鼓地擦鼻涕：“哼！你们俩个坏蛋就会欺负我！”
明夷和沈卓对视一眼，只能左右开弓地哄人。
九公主喝下最后一口药，苦涩的滋味还没完全散去，便猛地伸出手，直接抱住了沈卓。
“你怎么才来啊！”
她噘着嘴，声音是略带刻意的夸张，像是受了天大委屈。
顺带捶了他几下，动作倒是不重，一看就知道是为了撒娇。
“你知不知道我为了见你差点都被踩扁了！”
一旁的明夷见状，嘴角微微上扬，借口去准备热水，悄然退了出去。
沈卓拍了拍萧桃的手臂，低声安抚：“对不起，小陶……公主……”
他稍稍松开人，看向萧桃红扑扑的小脸，用手绢轻轻替人拭泪，眼神里透出些许温柔与歉意。
“我很想你。”
萧桃脸上的埋怨定格了。
“玄清说，可以带我见你。”
沈卓声音低沉而温和，流淌于长庆宫寂静的夜。
“若是混入宫中被发现，他也要承担责任的。正好你传消息出来了，我就想……见你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