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很不满意萧桃挑的这个地方。
这当然就是咱们九公主刻意追求的效果啦。
萧桃随意地拢了拢披风,脸上的笑意却显得有些敷衍。
“多谢陛下关心,本公主身体健壮得很。倒是陛下你啊……”
她拿眼睛扫过了拓跋辰。
“好像很虚哦?”
这厮究竟要搞什么鬼,非得要点她当妻子?
虽然自己的确是父皇硕果仅存的公主吧,可北魏么……用个宗室的女儿打发一下便也罢了。
显然,萧桃对北魏的成见因为拓跋辰的所作所为更深了。
此时正在脑内疯狂地诅咒人家。
就在另一间偏殿,沈卓低眉垂首,静静地垂手站立。
萧熠站在窗前,身形修长,背影挺拔如松,一袭黑色袍子随风轻轻晃动。
午后的阳光照着他的侧脸。
忽明忽暗。
或许,上位者天生就是这样莫测。
沈卓站在不远处,微微低头、
此刻,他在心中暗叹。
萧熠,不愧是人中龙凤,竟连他这样一个男人都觉得对方好看。
萧熠负手而立,晾了人有一会儿。
沈卓始终垂手低眸,似乎要默默融入东宫的空气中了。
这还真是和小九那不省心的丫头截然相反啊。
“沈卓……”
萧熠目光如炬地打量着眼前的仵作,语气中透着一股意味深长。
“知道孤为何要召你过来吗?”
沈卓抬眸。
“殿下宫中内侍说,殿下召见微臣。”
“那你可知孤召你所谓何事?”
萧熠轻笑,抬脚往沈卓处迈。
“你和萧桃……究竟是什么关系?你觉得你能欺瞒得了孤?”
沈卓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他想起萧桃的嘱托,让他尽量与东宫保持距离。
但如今,他们都身在局中,又如何能全身而退?
自己缘何能拒绝这天下一人呢?
“回殿下,殿下误会了,臣与公主不过是医者和病患的关系,何来深交?”
沈卓低头,语气恭敬。
“孤是说你们在青州之时的……交情。”
萧熠的语气里带点若有似无的暧昧。
“殿下,臣原先亦不过是一介草民,怎敢攀附天皇贵胄?当时……实是机缘巧合。”
“是吗?”
萧熠微微眯起眼睛。
“沈卓,孤可不喜欢别人撒谎。”
沈卓心头一紧,却没有表露。
“臣不敢隐瞒殿下。在青州之时,公主确实救过微臣,臣感激她,愿为她赴汤蹈火,仅此而已。”
萧熠盯着他,似笑非笑地。
“赴汤蹈火?你这份忠诚,孤倒是挺佩服的。只是……”
他故意放慢了话速。
沈卓垂首不语。
他不知道萧熠究竟意欲何为。
此时此刻,任何多余的言语都只会为萧桃带来更多麻烦。
所以不说话可能是最好的。
萧熠审视他许久。
“沈卓……”
他忽然开口,语气淡然中带着几分嘲弄。
“你是不是没搞清楚……你是谁?”
沈卓微微抬头,眉头轻蹙,不解地看着萧熠。
他是什么意思?
沈卓试图揣摩对方话语背后的意味。
他不过是个孤儿,从小在贩子手里被卖来卖去,身份低贱得连自己都不愿提起。
太子这是在提醒他,别妄想什么不属于自己的人吗?
可是他也已经表明过自己的立场了——和公主不过是大夫和患者的关系。
此时还能说什么呢?
窗外风起,檐角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萧熠背过身,看向远方。
“孙嬷嬷跟我说,你的背上有一块烧伤。”
“……”
沈卓皱了皱眉:“回殿下,那不是烧伤,是胎记。”
萧熠唇角微扬:“是烧伤。”
说着,他漫不经心地指了指一旁的屏风。
“要不要脱了衣服,在我这里看一下?我这里有好镜子。”
沈卓被他这直白的提议弄得一滞。
“……不必了。我相信我父亲说的。他没有理由骗我。”
萧熠轻笑一声,话语中多了些暗涌。
“这么说来,你是觉得孤在骗你了?哎……这宫里究竟何时能多些信任。”
“殿下……臣并无此意。”
萧熠摇摇头。
“送你回长庆宫的孙嬷嬷是皇后宫里的旧人。那夜,她回来后,告诉了孤一件趣事。你且猜猜看,是什么?”
这他如何能答得出?
沈卓有些无奈。
这位太子殿下是故意的。
“微臣不知……还请殿下赐教。”
窗外的风声愈发急促,檐角的风铃发出一阵又一阵清脆的叮当声。
“她说,二十年前,她还在公主府时,看到过一个婴儿。”
萧熠的语气不疾不徐,却像一把锋利的刀子,一字一字割开了平静的午后。
第158章 惊天秘密沈卓眉头一动。
沈卓眉头一动。
萧熠仍自顾自地讲着故事。
“当时,长公主来不及回府里生产。父皇便派了,孙嬷嬷清楚的记得那孩子身上,就有这样的烧伤痕迹。当时长公主只说孩子已经死了,便着手让沈太医去处理了。”
“长公主?”
沈卓心头一震,下意识道:“您是说……前朝的长公主?”
他对这些宫闱秘闻一无所知。
但萧熠口中的沈太医却让他隐隐有些不安。
“长公主这么做也没错。“
萧熠诉说着对他来说非常稀松平常的事。
“毕竟,一个那么小的孩子,身上却有这么大的烫伤,很难说能熬得下去,不是么?可是她没想到……这个孩子居然还能存活下来。我想……可能是带你出宫的那位沈太医不忍你遭罪,给你做了治疗吧。”
“怎么?你不知道?”
沈卓的沉默和迷茫显然取悦了萧熠。
“真有意思。那个女人的儿子居然是这样……真是讽刺。”
当年的长公主,是个怎样的女人?
她本籍籍无名,却在某一天突然展示出了对权力的惊人兴趣。
当时大梁新立,有一堆烂摊子需处理,所以父皇非常仰赖她。
天子每逢诏令未定,总要遣人至她府中一趟;京中大族中,半数子弟或入她门下为幕僚,或借她之手调任外郡;三法司结案,若触及她幕下门客,格外谨慎三分。
有官员曾讥她权重:“朝中难有一日不经长公主之手。”
窗外的风愈加猛烈。
沈卓深吸了一口气,试图稳住胸腔中动摇的那颗心。
“殿下,您究竟想要说什么?”
“你在青州的养父,沈鹤龄。”
萧熠缓缓开口,似陈述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
“从前是宫里的太医令。医术卓绝。据我所知,是他收养了你。”
青州多的是他的人,这种事情,只要去问一问就知道了。
而且,目前的线索已经很清楚了。
萧熠步步逼近:“你不是沈卓,是长公主的孩子。当时,宗室曾经拟过一个名字——萧灼。和孤一般排序,知道是为什么么?“
萧熠似笑非笑,脸上满是戏谑。
“因为相传,你是我父皇和公主的儿子。”
“所以,长公主一直憎恶着你。你一出生,她
就已经将你遗弃了。”
他低笑一声,笑意一声声打在了沈卓心里。
“不伦的结果,即使是杀伐果决的长公主,也无法接受。你对她来说,是一个耻辱,一个永远无法洗去的污点。”
沈卓呼吸猛地一滞,耳边嗡嗡作响。
他下意识地退了一步,萧熠却步步紧逼。
“当年的原委并不难猜。沈太医按照长公主的意思将你带出宫去。带到偏远的州府。”
“原本他是将你丢掉,让你自身自灭的。”
如果是他,必会如此做的。
萧熠的语气像是一把锋利的刀,直刺沈卓的内心深处。
让他感觉几乎要喘不上气了。
“有趣的是,沈太医也未必料到,自己后来会在找失踪的女儿时,又一次与你相遇。所以才会继续给你取名为‘卓’。”
沈卓怔怔地站在原地,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的脑海中一片混乱。
在无数次的黑夜里,听着那些同样被人贩子绑架而来的孩子诉说着自己的身世。
他当然也有过各种好奇。
只是从未想过,真相竟是如此……难以承受。
沈卓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萧熠看着他这副震惊又茫然的模样,嘴角微微扬起。
他一向来很享受这样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