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夭在心中为死鬼陈彬点了个蜡。
“他的死亡现场也发现了有这个面具。”
嘉音的声音如常:“陶姑娘,说话可得讲证据。你说的什么祭酒罗大人,我可不认识。”
“哦?是吗?”
陶夭眉头微挑。
“我只是觉
得奇怪罢了,这些面具怎么总是出现在死亡现场,还都与你有关?若说是巧合,也太巧了。”
“这么说,是谁看见我杀罗大人了?”
嘉音对答如流。
“……是啊,押送的衙役碰巧看见了。”
陶夭满嘴假话。
诈一下怎么了?
都是为了破案嘛!
嘉音轻轻抬手将鬓边散发挽到耳后。
“陶姑娘,其实……你何必管这些不相干的事呢?”
陶夭见她这般态度,心里更是笃定几分。
“的确和我不相干。但是,你不该辜负别人对你的信任。”
她意有所指。
两人身处的空间异常安静,仿佛周围的热闹与喧嚣皆与她们无关。
“信任?”
嘉音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
“你是说沈卓他信任我?”
“难道不是么?”
陶夭不置可否。
作为一个疑心很重的女人,她当然明白信任是多么重要。
“我也想信任他。”
嘉音的话音里带着浓重的嘲讽。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青玄观中。
沈卓拿着面具,郑重地打量着它。
面具色彩鲜艳,尤其是口部甚至泛着微光。
不是因为沾了水或者油。
似乎涂有一层特殊的……漆料?
沈卓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些许透明液体滴在面具口部的内侧。
又小心翼翼地刮下一点漆料,放入铜碗中。
王玄清这会儿已然回来了,不由奇道。
“这是什么?”
“是一种染料。”
由于沈卓主业是做棺材的,因此对漆器也算了解。
“提取自矿物颜料。虽是纯天然的,却含有强烈的毒性。我们会用来做棺材,或是作为绘画颜料,但这必须要经过去毒处理。如果没有处理的话……就会让人慢性中毒。”
“是这样……”
王玄清点点头,“欸,你去哪儿?”
“……大观楼。”沈卓的表情凝重万分。
大观楼内。
“他信任我?”
嘉音忽然笑出声来。
“他可能只是想找到……沈瑟瑟。”
不过是弥补心中所愧罢了。
“沈瑟瑟……”陶夭眯起眼。
“你就是沈瑟瑟对不对?”
吃醋归吃醋,她其实并没有怀疑过沈卓的判断。
嘉音轻笑一声。
“沈瑟瑟她是我的好友。”
“哦?”
无中生友?
虽然陶夭压根不信,嘉音也不尴尬。
“沈瑟瑟跟我说过她的身世。那年,她才十岁,被人贩子拐卖了,带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关了起来等待买主。”
嘉音的声音里带着些虚无缥缈,像是在回忆着什么陈年旧事。
“那个冬夜异常的阴冷,让她记忆犹新。”
沈瑟瑟坐在阴暗潮湿的房里。
她盯着地面已经好一会儿了。
据说,很快,买下自己的老鸨就会来把自己带走了。
“为什么……”
才刚满十岁的小女孩轻声呢喃。
眼中闪过一丝不解。
“你怎么能丢下我,为什么?”
“沈瑟瑟始终无法理解,那一晚,为什么那个一直照顾自己的小哥哥就会忽然不见了,只留下在冰雪中等到几乎冻僵的自己。”
嘉音笑了笑。
“那时,沈瑟瑟对他很依赖,很信任。可惜,并不是所有人都值得这份信任。”
“你还真是个傻子啊。”
人贩子带着几分嘲讽的神色走了进来。
抱着膝的小女孩不由往后缩了缩身子。
“怎么这么容易就相信那小子的话?真以为他会带你离开?”
沈瑟瑟抬起头,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你……你说什么?”
人贩子弯下腰,伸手拍了拍她还在发抖的肩膀。
毕竟是货物么,打坏了可卖不出好价钱。
“我早看出来了,那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为了自己逃命,一开始就打算把你给出卖了。你知道吗?他根本没打算带你走。你不过是个诱饵罢了。他知道,干咱们这行的,女娃娃永远要比男的值钱,而且他自己又是个卖不出去的,啧……晦气!”
说到这,人贩仿佛看到什么脏东西一样,朝地上的女孩啐了一口。
沈瑟瑟浑身猛地一颤。
她只觉得,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心里裂开了。
只能拼命抱住自己小小的身体。
“不……不可能的!他不会这样对我的……”
人贩子摇摇头。
“你信不信都无所谓,反正你已经被卖了。现在最好听我的话,别再妄想什么逃走了。不然,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沈瑟瑟的脑袋一片空白。
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怎么能……怎么能……”
“他……他真的是这样的人吗?”
沈瑟瑟声音哽咽。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问谁。
回答她的只有人贩冰冷的笑声,数钱声。
以及冬夜寒风灌进屋里的声音。
“我倒是觉得……他不像是这样的人……”
陶夭突然想起,沈卓中毒那夜的话。
他好像是说过……对不起?
他对不起的究竟是不是沈瑟瑟?
所以,也许这姑娘说的是真的?
沈卓真的是这样的人么?
陶夭抿唇。
可是不管怎么说,他现在都后悔了吧?
不然也不会特地去认沈瑟瑟,然后热脸贴冷屁股了。
“欸,你要去哪儿?”
见人转身要走,陶夭赶紧张开手臂,想要挡住人去路。
“是不是被我揭穿所以心虚了呀?”
“陶姑娘,接下来我还要去见贵客,别怪我没提醒你,最好别跟过来。”
说罢,嘉音便朝远处的几位面具仆从看了眼。
“咦?”
陶夭还没来得及开口反对,就被一左一右两只坚实的臂膀架住了。
随后便双脚离地,被人同拎小鸡仔似的拎走了。
“干什么,你们放我下来!”
“把她关起来。”
嘉音吩咐道。
“你个臭女人,我交了钱的!你居然这样对待尊贵的客人!我要告你!”陶夭挣扎得愈发剧烈,脚下乱蹬,也没忘了狂喊。
“老鸨退钱!”
“绑结实了,别让她出来捣乱!”
嘉音似乎并未动怒,只吩咐了几句,便淡然离去。
屋内,被五花大绑的陶夭气急败坏地跺脚:“你你你你不讲武德!我的银子啊!”
嘉音推开房门,脸上的冷意未散。
房内立着一人,全身裹在黑衣中,黑色面具遮住了面容,仅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散发出迫人的寒意。
“主人。”嘉音低头拱手。
“你来了,可是让我好等。”
那人站在阴影里,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甚至还有些许愠怒。
“最近死的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嘉音神色微微一滞,很快恢复自然。
“主人,属下并不清楚。”
“你们究竟在谋划什么?”
那人声音骤冷。
“别怪我没提醒你。若是司马大人怪罪下来,你知道后果的。”
嘉音抬头,一脸无辜。
“主人,诸位大人之死,属下真的不知,属下从未擅自行动。”
黑衣人冷哼一声。
“最好是这样。”
嘉音低声应是:“属下不敢撒谎。”
黑衣人语气冷峻,话语如刀:“大人要见你。你准备一下,跟我进京,亲自同他解释吧。”
嘉音微微挑眉,神色间没有丝毫惧色,反倒带着几分从容:“恕难从命。”
黑衣人的声音顿了片刻,显然没有料到这样的回答。
他的语气更加森然。
手也握住了随身刀鞘。
“你是在拒绝大人的命令?你想过后果么?”
嘉音摇摇头,面上挂着一抹天真笑意。
“属下不愿进京。”
“你大胆!”
黑衣人刚想有所动作,忽然捂住胸口,身形微微晃动。
“你……你究竟做了什么?”
他的声音已经变
得沙哑。
“呵呵……”
嘉音依旧站在那里,只是笑容中多了一抹冷意。
“这个问题,你不如自己去问阎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