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夙说:“离开悼青山后,陈青在悼青山附近等了小颖三十年,这三十年里,陈青还坚持考古研究,他几进悼青山,专注研究独眼人部落的历史文化,他写了几本著作,都在柜子里。这些年原单位的人不是没有找到他,但他以做研究为名,固执地留在这里。”
兰殊尔找到陈青手写的考古书籍,书名叫《独眼人部落文化研究》。兰殊尔说:“真的有独眼人部落?这些书对于考古界来说一定非常珍贵吧?”
“陈青是个做研究的好手,他不仅研究独眼人部落的历史,他还研究出了那颗种子的来历。那颗种子,是悼青山的种子。”
“我只听说树有种子,山怎么也有种子?”
“种子成树,树成林,林成山。看见下面那棵怪树了吗,它会越来越多,大量怪树聚在一起,又一个悼青山原始森林不就出来了吗?”周夙说。
周夙接着说:“对了,悼青山快爆炸了。原来那个悼青山快爆炸了,而新的悼青山长出来了。”
“你也知道这事啊。”兰殊尔说。兰殊尔好奇道:“为什么只有陈青能当悼青山种子的宿主?”
“寄生在陈青身上的种子,需要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至少三十年不间断的爱意,才能一直长到吞噬宿主的程度,很少有人能这么执着,陈青是一个。”
兰殊尔指了指周夙身上的伤,问:“那你又是怎么回事?”
周夙哈哈大笑,用一种近乎绝望的语气说:“种子吞噬宿主后,想要长成大树,还需要两个条件,一是一捧聚集着鬼气的黑泥,二是一个用血肉为它提供养分的共生体倒霉蛋。”
周夙继续笑,边笑边说:“聚集着鬼气的黑泥,我带来了;而那个倒霉蛋,就是我。”
兰殊尔“哦”了一声,说:“你被你投靠的那个恶鬼牺牲了。她对你真是半分情意都没有。”
周夙低下头,摁住自己腹部的伤口,黯然说道:“如果我因此死了,不知道她日后会不会想起我。”
兰殊尔震惊道:“你怎么跟陈青的想法一模一样?你们都魔障了吗?你们所谓的爱,就是上赶着被虐待?”
周夙绝望地闭上眼。
“我真羡慕你。”周夙说。
“羡慕我什么?”兰殊尔问。
“不经历感情,就能永远快乐。”
兰殊尔摆出一个头大的表情,“我受不了了。”
兰殊尔问周夙:“你有没有想过那个小颖跟你投靠的恶鬼是同一只鬼?”
周夙摇摇头,“我不知道。”
“她以玩弄人为乐,她骗了陈青,也骗了你。”
“她没有骗我什么,我是自愿的。”周夙说。
“随便吧。”兰殊尔摊开手,“先不说这个,现在你的问题怎么解决?”
“不用急着救我。”周夙说,“我虽然看起来很惨,但一时半会死不了。你先把悼青山的问题解决,不出意外的话,悼青山今晚就会爆炸,爆炸将波及周围。你把悼青山的问题解决了,再回来救我也不迟。”
说着,周夙耸耸肩,笑道:“当然,要是不想回来救我,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现在就进山跟左轻白会合。”兰殊尔说。
“等等。”周夙道,“把陈青写的那几本《独眼人部落文化研究》带上,我估计这会左轻白在山里正忙得焦头烂额,这些书能帮上你们的忙。”
“考古研究的书,能帮上什么忙?”兰殊尔问。
“独眼人部落灭绝前跟悼青山里那些情鬼共同生活了很久很久,所以你不觉得这个部落很有趣吗?”周夙神秘兮兮地说。
第109章 超脱世间
兰殊尔进入悼青山, 悼青山里没信号,但他通过血符定位到了左轻白的位置,朝左轻白的位置狂奔过去。
在悼青山里, 兰殊尔也听到了那些吸引他回头的声音,兰殊尔这人简单粗暴, 摆着一张冷峻的冰山脸, 山里的鬼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对杀一双,压根不给它们说话的机会, 耿直到可怕。山里的情鬼见突然闯进来这么一尊杀神, 纷纷躲开了, 哪还敢靠近。
兰殊尔没有爱人,没受过情伤,在悼青山里简直无敌, 这山就该他来。
杀了几波鬼后, 兰殊尔累得气喘吁吁, 他自言自语道:“不行啊,山里鬼太多了,一晚上怎么杀得完?”
兰殊尔喘了会气, 继续往前走。
林间大雾弥漫。
大雾中,前方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女孩的身影,同时血符显示左轻白就在附近。
兰殊尔以为前面那女孩是左轻白, 便快步走过去, 边走边问:“左轻白?是你吗?怎么只有你一个?”
女孩的轮廓愈来愈清晰,她穿的不是普通的衣服,而是一身华丽的高奢礼服,这身礼服应该出现在领奖台上, 不该出现在山林里。
兰殊尔察觉不对,他点起照明符,看前面的人是谁。
照明符如明灯亮起,女孩转过身,一张精致得像洋娃娃一样的脸出现在兰殊尔眼前。
兰殊尔大吃一惊,他条件反射地举起手中的银色手枪,扣动扳机,果断朝女孩开了一枪!
这把枪的子弹是特制的,对鬼来说是致命武器,但女孩不怕,她居然轻轻巧巧地用手抓住了子弹,并碾成灰烬。
女孩浑身散发着浓重的鬼气,一张脸明明精致得像洋娃娃,却让人感到非常可怕。女孩阴沉沉地笑了一声,她抽出一把鬼鞭,朝兰殊尔打去。
鬼鞭如雷霆,幸好兰殊尔身手敏捷,他往地上一滚,躲过一鞭。
那女孩哈哈大笑,仿佛看见了有趣的猎物,她还想继续攻击兰殊尔,就在这时,一把金色巨剑突然从天而降,插在地上,挡在女孩跟前。
接着,左轻白也从天而降,左轻白一脚踩在金色巨剑的剑柄上,整个人立在剑上。
女孩惊喜道:“小若姐姐!”
这个女孩就是金绮月,也是今晚的金狮奖影后。金绮月刚从颁奖典礼上下来,连礼服都没来得及换。
兰殊尔从地上起来,举起他的银色手枪,枪口对准金绮月,但不敢轻易开枪。
现在这阵仗,两个捉鬼师对一个女孩,两个捉鬼师占下风。
金绮月看了看两人,朝左轻白露出受伤的表情,说:“小若姐姐,你要跟他一起对付我吗?”
金绮月突然一伸左手,从一旁的树后面抓出来一只小鬼,金绮月在左轻白面前亲手把那只小鬼捏碎,对左轻白说:“小若姐姐,你喜欢杀鬼,你杀就是了,我不光不阻拦,我还会把它们绑到你面前让你杀。”这是实话,金绮月并不在乎别的鬼,鬼的世界同类相残,鬼与鬼之间是竞争关系,互杀很正常。金绮月又说:“但你只能杀别的鬼,你不能对付我,尤其不能跟别人一起对付我。”
左轻白从金色巨剑上跳下来,她转头看了兰殊尔一眼,见兰殊尔用古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她朝兰殊尔使了个眼色,告诉他这事以后解释。
左轻白为难道:“绮月,我从来没有想过跟你作对,可我这一世的身份是捉鬼师。”
金绮月撇了撇嘴,说:“那就别当了嘛,跟我一起当鬼,当鬼多自在。”
这时兰殊尔这个大直人忍不住上前一步,愤怒道:“是啊,当鬼自在,随意害人能不自在吗?”
或许是因为左轻白在场,看在左轻白的面子上,金绮月并没有立即对兰殊尔动手,而是心平气和地问他:“我害谁了?”
“陈青和周夙。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陈青三十年前认识的那个小颖就是你吧,你披了小颖的人皮,变成了小颖;还有周夙,他心里眼里都是你,恨不得把心捧到你面前,可你却毫不犹豫地把他祭献出去,让他去送命!”兰殊尔声讨金绮月。
兰殊尔替陈青和周夙问:“他们怎么对你的你心里清楚,你对他们就没有一点感情吗?”
金绮月露出看傻子一样的表情,用冰冷而讽刺的眼神看着兰殊尔,说:“神经,我又不是人,要有什么感情?”
金绮月把目光移向左轻白,看向左轻白时她的眼神显然温和了许多。
金绮月提起礼服裙摆,踮起脚尖,用轻快的脚步跑到左轻白跟前,一脸天真烂漫地对左轻白说:“姐姐,我不是人。”
“我知道你不是人。”左轻白说。
金绮月笑着,忽然她转了一个圈,像跳舞似的,她今天穿的礼服转起圈来特别美。
“我虽然不是人,但我披过各种各样的人皮,扮演过形形色色的角色,比人还要了解人。”
金绮月又转了半圈,继续道:“当人有什么好呀?当女人,相貌身材被人指点挑剔;嫁个丈夫,人家把你当妈,要你伺候;丈夫事业不佳,怪你;孩子不行,怪你;公婆出事,也怪你。”
金绮月再转了半圈,一眨眼的工夫,她就换上了另一张人皮,这是一张男人的皮,男人看起来愁眉不展。
披着男人人皮的金绮月说:“当男人,穷,被人戳着脊梁骂;弱,被人戳着脊梁骂;矮,被人编排笑话。干不出大事业的都是孬种,可干得出大事业的有几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