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霓无限靠近景斯存,在身形摇晃的同时, 下意识用手抓住他的上臂。
节目组给景斯存准备的外套上有一层立体的钩针花饰, 柯霓的手腕压在上面,压扁了两朵质地柔软的白色蔷薇。
柯霓边躲着布景板边说:“我排斥比赛关你什么事?”
景斯存身后是一把椅子。
椅背紧贴景斯存的后背, 没有任何富余空间可以再退。
景斯存在柯霓的身体摇晃着前倾时扶了一下柯霓的手肘。
他笑笑:“只是好奇, 你这么排斥比赛,为什么还要来参加竞技类的节目?”
柯霓情绪上头,很想要和景斯存大吵一架,但姿势不对。
这种靠太近的姿势会影响她的发挥。
柯霓想松开景斯存,可是......
手怎么抬不起来了?
化妆师给柯霓挑选的服饰也很复杂, 光是手链就戴了好几层。
这些手链只是装饰物,和柯霓母亲设计的珠宝首饰的质量没得比。
就这么几十秒的功夫,已经如同一团乱麻, 和景斯存衣服上的钩针花饰紧密地绞缠在一起。
眼下的情况令柯霓有些无语。
柯霓不理解, 为什么脑力竞技类节目要这样花里胡哨。
但衣服和手链都是节目组的。
弄坏了是需要赔钱的。
柯霓一抬手, 细线勒紧。景斯存顺着柯霓的力道靠近。
距离这么近,面面相觑, 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有点变味了......
柯霓不怎么开心地说:“把线扯断我戴的手链又不会坏,你自己赔钱。”
景斯存无所谓:“赔钱可以,不知道化妆师有没有另外准备其他服饰, 没有的话,可能会被导演骂吧。”
柯霓:“......”
这是绝对是威胁。
老奸巨猾!
阴险狡诈!
看来硬来行不通,景斯存身上的花饰太脆弱,扯断一根线很有可能会引起整片针织结构解体,不能给工作人员惹麻烦。
柯霓尝试着用剩下的那只手把手链里勾住的细线给解开。
尝试了几次,均以失败告终。
柯霓需要看清勾缠的部位细节,又不方便靠景斯存太近。
她抬眸,景斯存正在垂眼看她。
休息室比上次的化妆间还要乱,墙边堆满各种纸箱。
空间逼仄,空调风不足。
节目组的衣服只顾造型,又闷又热,柯霓有些着急。
对视间她的掌心沁出汗。
景斯存居然就这么气定神闲地看着?
柯霓被看的很慌。
刚被分散走的火气一下子又烧起来,柯霓的语气不怎么好,有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你倒是帮忙啊。”
这边光线实在不怎么样,两个人都快头碰头了也找不到头绪。
景斯存把椅子转了个面,伸长手臂又拉过来一把椅子:“坐下再弄?”
柯霓举着缠了好几条线的手腕,和景斯存面对面坐进椅子里。
尝试几次仍然不行。
景斯存说:“等阿挚回来救你吧。”
柯霓的手腕不得不悬在景斯存身边,连人带椅子都离对方很近。
时间久了,她有些不自在,看向门口:“何挚去哪了?”
“卫生间。”
几分钟后,柯霓忍不住问:“去卫生间怎么会用这么长时间?”
景斯存懒洋洋地靠着椅子:“不知道,可能掉里面了吧。”
这个在节目里冷静专注的人,怎么生活中这么没有正形?!
柯霓瞪景斯存一眼,收回视线,又看过去:“化妆师还给你画眼影了吗?”
景斯存说:“有吗。”
“有吧,你眼眶这里是红色的......”
“化妆品刺激的吧。”
这么说着,隔壁突然传来摔门声,柯霓下意识回头。
布帘阻隔了视线只能听见那边的对话:“她根本没心思比赛你看不出来吗?”
语调带着嘲讽。
挺像冯子安的。
同一座城市或者学校在同一座城市的选手,被节目组安排在临近的休息区域里。
柯霓因为是女生,才没和他们几个在一侧。隔壁的人如果是冯子安也没什么可稀奇的。
林西润压低声音:“柯霓只是心态不好,柯老师也说过她抗压能力差。”
冯子安嗤笑:“比赛比的不就是实力和心理素质吗?抗压能力差来干什么,来哭吗?”
林西润小声说:“如果没有柯霓,柯老师也不可能帮我们联系王教授,王教授以前受邀做过其他节目的审题嘉宾,在这方面很有经验,而我们需要的就是经验。”
冯子安似笑非笑:“经验你也听得差不多了,没必要非要和花瓶组队,他更合适。”
两个人对话声音不大,但柯霓还是很清楚地听见了。
景斯存应该也听见了。
柯霓瞥了景斯存一眼,只看到一张收起笑意的扑克脸。
林西润没有再出言反驳冯子安,林西润的沉默在柯霓预料之中。
从最开始,柯霓就知道林西润是带着些目的接近她的。
那时候节目组刚放出招募比赛选手的消息,柯霓被父亲叫到建筑学院里,询问她有没有意向报名参加。
柯霓当然是想要拒绝的,推脱说再考虑考虑,然后,她遇见了去办公室找她父亲的林西润和朱也学长。
林西润主动和柯霓打了招呼,说自己很有兴趣参加海选。
柯霓的父亲说:“你们加个联系方式,一起研究研究。”
林西润是个温柔的老好人,热情又外向,经常跑过去找柯霓聊天。
用林西润的话说:
这是柯霓的父亲派给林西润的任务,即使柯霓最后没有参加比赛,柯霓的父亲也会因为这件事对林西润有一些印象上的加分。
林西润说:“反正我是一定会参加比赛的,我还要赢。”
柯霓问过林西润为什么这么想参加比赛。
林西润给柯霓讲了个故事——
林西润家条件不是特别好,小时候想吃烤鸭,林西润的父亲就会说:
不过年不过节吃什么烤鸭?
林西润的母亲心疼林西润,于是和林西润说,如果期末考试他能考到全学年的第一名,就给他买烤鸭作为奖励。
林西润做到了。
林西润的父亲答应会买烤鸭回家的,结果空手而归。
林西润的父亲食言了。
林西润赌气说没有烤鸭就不吃晚饭了,被父亲狠狠扇了一巴掌。
“这么一点小成绩就跟老子要吃要喝!”
林西润的父亲骂了很多难听的话,他的母亲试图阻拦,也被父亲扇了一巴掌。
柯霓听得皱眉。
林西润这样说:“柯霓,我必须抓住一切机会出人头地,我要带我妈妈逃出那个人的手掌心。”
柯霓一直都知道:
林西润是温柔的老好人,也是为了达到目的会抛弃某些原则的人。
林西润说过崇拜景斯存。
今天听说柯霓有可能认识景斯存时,林西润的第一反应不是像那天在酒店一样刨根问底地打听景斯存的信息,而是防备柯霓把练习的题目透露给景斯存他们。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题。
和有可能成功的机会相比,其他事情对林西润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
柯霓听见林西润说:“前两轮是淘汰赛,至少别在这个时候撕破脸。”
柯霓当然会因为朋友没有反驳冯子安的“花瓶”而有些失落,也会因为朋友默认她会在淘汰赛离开而感到黯然。
但她更多的是庆幸:
幸好何挚掉卫生间里没有回来。
要是让何挚听到冯子安那句“抗压能力差来干什么”的屁话,可能真的会影响到比赛。
景斯存忽然动了一下。
像是准备起身。
柯霓的手链还勾在景斯存的衣服上,他一动她就察觉到了。
有那么一个瞬间,柯霓居然认为景斯存是要去找林西润和冯子安的麻烦。
她手比脑子更快,先景斯存一步起身,翻转手腕把他按进椅子里。
沉甸甸的木制椅子和瓷砖摩擦,发出“滋啦——”的声响。
布帘后面突然没了动静。
柯霓伸手捂住了景斯存的嘴:“嘘!”
安静良久。
林西润说:“这件事我们比完赛再说。”
冯子安“哼”了一声。
随后传来的是门声、林西润和其他选手打招呼时的对话声、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柯霓歪着脑袋盯着门口方向,直到所有声音都消失,她才转头。
景斯存嘴被捂,眼睛却在笑:“想绑架天赋异禀的种子选手?”
掌心传来异样的感觉,温热,柔软,湿润,柯霓猛地收回手,却又因为手链和花饰的缠绕而保持着单手撑着景斯存上臂的姿势。
她俯视景斯存:“你刚才要去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