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码付款的时候把收款码碰掉了,只能进到收银台里面去捡。
收银台的空间十分狭窄,地上堆满了旧书和旧杂志。
柯霓蹲下去捡起收款码,再抬头,无意间发现饮料海报旁、刊登景斯存小时候上电视的配图的剪报下面有一小块比别处更白的墙壁。
墙壁老旧斑驳,之前她从来没留意到墙壁上有这样一小块地方。
现在忽然看到,又发现那片更白的正方形面积里有残留的胶痕,柯霓还以为是自己碰掉了什么照片。
柯霓重新蹲下去找。
景斯存进门的时候,刚好看见蜷缩在收银台里的柯霓。
她下颌放在膝盖上,垂着脑袋。
灯光昏暗,柯霓什么都没摸到。
柯霓起身,碰巧撞见挤进收银台里正欲俯身查看的景斯存。
收银台里垂着一盏很低的吊灯。
景斯存的手扶着旁边的收银台,在柯霓突然站起来时向后仰了一下,避开柯霓,并伸手护了下柯霓的额头。
柯霓站稳,和景斯存距离很近。
她的视线落在他蹙起的眉心上,听见他说:“以为你又哭了。”
星期二摇着尾巴挤进来,收银台里的空间挤到令人心跳加速的程度。
牙根有鼠啮虫蛀的痒感,明知道景斯存是一番好意。
柯霓还是很想咬他。
第26章 束缚的金鱼缸-10
在第二场海选比赛附近的酒店里见到景斯存的那会儿还是多雨的春末, 现在已经是盛夏,即便是深夜也会有些热。
两人一狗挤在狭窄的收银台里。
啤酒罐布满潮湿的霜;
金鱼在鱼缸里游呀游;
头顶的吊灯晃晃悠悠;
影子也跟着晃晃悠悠;
星期二摇着的尾巴噼啪噼啪打在收银台柜子和纸箱上;
猫猫好奇地踮着脚尖走过来看情况......
柯霓小腿后侧紧紧挨着地上的一摞旧书,近在咫尺的面前, 是不紧不慢地抬起手扶稳吊灯的景斯存。
柯霓感到闷。
不仅仅是闷,还有另一种层面上的闷。氧气兵荒马乱地堵在咽喉和肺叶里, 心脏像啤酒罐布满霜汽那样悄悄布了一层躁动......
柯霓的视线不知怎么就落在景斯存的脖颈上——
景斯存抬起头看吊灯。
他的脖颈处青筋微突, 喉结顶着薄薄的皮肤绷出一道流畅的阴影。
真的令人很想咬上去......
柯霓这边胡思乱想时,景斯存突然扶着吊灯垂下眼睫。
景斯存问:“你在看什么?”
柯霓一惊, 急中生智地瞟向景斯存身后货架上的零食。
“看鸭脖和凤爪啊!”
“难不成是看你吗?”
连续说完两句, 柯霓轻而易举地撞开了挡在出口的景斯存。
柯霓从景斯存和星期二中间十分勉强地挤出收银台。
膝盖蹭到景斯存的裤子。
手肘触碰到景斯存结实的上腹。
下颌擦过景斯存的肩膀。
柯霓绕过星期二,只顾着抱起两罐啤酒迅速逃离现场。
柯霓不知道的是——
几个小时前, 景斯存在节目录制现场的走廊里遇见过冯子安。
冯子安想要搞事的心思用余光都能看穿。
在冯子安狠狠对着景斯存撞过去的同时, 景斯存平静地用肩反撞回去......
柯霓也不会知道——
景斯存家搬到有电梯的房子之前,住在杂货店附近,和柯霓租的房子隔着两栋楼。
那时候景斯存的爷爷还没有过世,因下肢瘫痪而无法动弹,行动能力比景斯存的父亲和奶奶还要差上许多。
老旧的楼房没有电梯, 老爷子出门全靠景斯存抱着上下楼。
柯霓只能看见眼下的情况。
她回头,惊讶地发现自己这么随便撞一撞,景斯存就没骨头似的靠在了货架上, 好像她是个天生神力的壮士。
景斯存调侃道:“你真的不打算去......”
柯霓迅速折返, 用力砸了景斯存肩膀一拳:“你自己去什么向前冲赢冰箱吧!”
景斯存揉着被砸的地方笑:“我很虚弱的。”
你虚弱个鬼。
林西润天天又是跑健身房又是控糖控油的, 也没见到他有过薄肌线条的影子。
柯霓蹙着眉打量。
景斯存这种.....
还能叫虚弱?
柯霓回呛:“谁信你。”
景斯存轻声笑着:“你上一拳打出来的内伤还没好呢。”
柯霓根本不回头:“活该。”
“柯霓。”
“干什么?”
“啤酒有我份吗?”
景斯存话音未落,迎面飞来一罐被冠上柯姓的小型“导弹”。
景斯存接住啤酒, 靠在货架上笑。
柯霓很难想象,自己参加完节目第一期录制的当晚内心会如此平静。
她坐在杂货店门口吹着有些温热的夜风,听着嘈杂的蝉鸣。
星期二把景斯存抛出去的小玩具叼回来, 雄赳赳气昂昂地叼到柯霓面前,甩着尾巴显摆。
显摆完,它又把满脸写着“我不乐意”的猫猫们一只一只地叼过来给她看。
柯霓在这个夜晚知道了一些事:
比如,杂货店门口的猫是星期二收养的宠物,最开始只有一只,后面越来越多,变成了庞大的猫猫家族。
也比如,何挚为什么会紧张。
柯霓和星期二它们玩的时候,景斯存接到了何挚的父母打过来的电话。
景斯存看了柯霓一眼,然后把手机点开扬声器放在棋盘上。
柯霓听见何挚父母的紧张声音,他们小心翼翼地询问:“斯存呐,你们今天去录制节目的结果怎么样?”
他们说怕影响何挚的心态所以不敢直接给何挚打电话。
景斯存说何挚今天发挥的不错,但何挚的父母还是在言语间传递出异常忐忑的情绪。
何挚的父母说:
下次比赛时,如果不是阿挚擅长的计算类项目怎么办呢?
天气这么热,会不会影响阿挚备战比赛?
家附近有一座寺庙据说很灵,要不要去烧香帮阿挚拜一拜?
万一阿挚没能通过前两轮的淘汰赛怎么办?
柯霓听着都想替何挚反驳几句:
一个节目而已。
没过就没过啊。
有什么关系呢?
何挚才十六岁......
可是她又有什么资格去反驳别人的父母?
连她自己不是也把比赛视为洪水猛兽吗?
柯霓想起景斯存说的话——“柯霓,你好像很会苛责自己。”
是苛责吗?
柯霓望向说这句话的人。
景斯存很有耐心地安慰何挚的父母,说何挚有他们这群朋友陪着,也说何挚最近几天状态还算稳定。
景斯存称呼何挚家的长辈为叔叔阿姨,让他们不用担心,叮嘱他们天气热,注意防暑,最好不要去人多的寺庙里挤。
何挚的父母还是不放心的,他们的紧张和何挚简直是如出一辙。
家族遗传?
耳濡目染?
景斯存听着那些杯弓蛇影,喝着啤酒,视线有意无意地定在柯霓身上。
柯霓僵住。
他看着她:“阿挚今天的表现很出色,我们都希望他能开心地享受比赛。”
这话到底是说给谁听的?
柯霓咽下啤酒,躁动的感觉却没有因为啤酒而减轻。
景斯存撑着脑袋的影子就落在柯霓脚边,柯霓悄悄地踩了一脚。
身旁马上响起一声含笑的“啧”声。
她恶劣地忽视,幼稚地又踩一脚。
结束通话之后,景斯存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还是那句话:
让醉鬼独自回家不安全。
柯霓呲牙:“我又没醉!”
柯霓敢发誓自己今天绝对没有喝醉。
她没冲动,也没乱说话。
她只是觉得景斯存的脖颈和喉结很耐看,她好像能看到脉搏的跳动,带着她的眼皮一起痉挛,有些像是在诱人犯错。
景斯存起身:“没醉也不能让你自己走夜路。”
柯霓走在景斯存身旁,时不时看一眼景斯存的脖颈。
牙痒痒。
很想咬。
景斯存说,何挚是因为参加奥数班才开始对编程感兴趣的,奥数班和少年编程课这些,何挚曾经也上了许多年。
柯霓盯着景斯存滑动的喉结看。
在景斯存口中,常年累月接受训练和学习似乎并不是一件令人难以启齿的弱点。
随后的路程里景斯存没再说话,只是在楼道门口和柯霓分别时,忽然凑近了些。
他眯了眯眼睛:“柯霓,你到底在看什么?”
景斯存的气息落在柯霓耳侧,他头顶的鸭舌帽帽沿碰到她脑袋。
柯霓惊魂不定地转头,对上景斯存那双鹰隼般深邃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