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霓的母亲还是在抱怨:
抱怨柯霓的父亲不准她前些天过来看柯霓,怕影响柯霓的比赛;
抱怨柯霓的父亲脑袋里只有第一第一第一,还说柯霓不像他;
抱怨柯霓没能争气拿个第一名......
柯霓挑开心的事说:“妈妈,有个潮流文化品牌在吕尧的社交账号上看到我的作品了,想和我合作呢。”
柯霓的母亲忽然又骄傲起来:“早就和你爸爸说过你应该学艺术,你爸爸觉得学艺术没出息,但你看妈妈现在比你爸爸有钱多了!”
柯霓无奈地叫:“妈妈。”
柯霓的母亲说:“霓霓,正好妈妈还要在国内待几天才走,你过来陪妈妈吧,妈妈还能让助理帮你看看合作合同。”
反正柯霓的暑假还有一些时间,也不用再去录节目了。
而且柯霓下学期也会到国外做短期交换生,学校离柯霓母亲生活的城市不远。
柯霓的母亲建议柯霓干脆和自己一起出国,等暑期结束直接从自己家去学校。
柯霓的母亲说:“Eric也很想见见你呢。”
之前每个假期柯霓都会去母亲家小住,柯霓从来没有犹豫过。
柯霓举着手机看向收银台——
景斯存正撑着脑袋逗星期二玩球。
柯霓说:“我再......想想吧。”
柯霓和母亲说了晚安和好梦,有点像在替父亲安慰人。
挂断电话后,柯霓听见景斯存问:“你们家到底谁是家长?”
柯霓一时怔忪。
星期二非常喜欢柯霓买的羊毛球,摇着尾巴在货架间追逐。
羊毛球滚到柯霓脚边,柯霓捡起,走到收银台入口。
景斯存正走出来。
路过柯霓身边时,景斯存笑着说:“你好像比你家任性的父母更像长辈啊。”
听起来,景斯存像是在说玩笑话,笑意却未达眼底。
景斯存揉了揉柯霓的发顶:“累吗?”
星期二盯着柯霓手里的球,高高兴兴地往柯霓身后扑。
柯霓愣在“累吗”的情绪里,一时失察,被扑得往景斯存怀里撞。
景斯存虚抱住柯霓:“我说什么来着?是不是每次见你,都会撞我一下?”
柯霓碰了一鼻子景斯存身上特有的古朴的植物清香,撑着景斯存的胸膛发力,耳根发烫地原地站稳。
这几天他们天天见面也没撞到过。
柯霓反驳道:“哪有每次?”
景斯存笑着:“还嫌少了?”
柯霓说不过景斯存,转身往杂货店门口走:“景斯存你是不是怕输?”
这么一说,相当于提醒。
景斯存一落座就把柯霓精心设计的双冲四给堵了一半。
柯霓快气死了。
这一局时间有点久,黑白交错的棋子在围棋盘上布了将近三分之二的面积,柯霓落了一枚白色的棋子。
五连。
柯霓有些得意地用指尖往刚落下的棋子上点了两下:“你输了。”
景斯存说:“嗯,输了。再来?”
已经是夜里一点多钟,星期二精力那么充沛也咬着毛线球睡着了。
应该是夜行动物的几只猫也都懒洋洋地靠着星期二打盹。
柯霓的指尖落在白色棋子上:“景斯存,你是有什么事吗?”
景斯存手肘搭在棋牌上,撑着脑袋,直视柯霓的眼睛:“没事。”
柯霓莫名心悸:“那你......怎么不回家呢?”
景斯存伸出手,用指尖勾起柯霓落在白色棋子上的指尖。
指腹轻轻摩挲。
景斯存说:“不知道,可能是想和你多待一会儿吧。”
第48章 碰撞的活火山-3
整条窄巷里只有杂货店亮着灯。
三花猫踮着脚迈过星期二的腿, 往星期二毛茸茸的肚皮上倒。
星期二吐掉羊毛球,看了三花猫一眼,把嘴筒子搭在爪爪上又迷迷糊糊地睡了。
不知道是谁家卧室敞着窗, 隐隐有熟睡的鼾声传来。
灯影昏黄,夜虫窃窃私语。
柯霓和景斯存间眼波暗涌。
景斯存的话说得足够直白, 没有任何会被曲解的可能。
柯霓也知道, 自己和景斯存之间的很多动作或行为已经超出友情的范畴了。
柯霓当然也可能会和宋弋他们在夜里坐在杂货店门口下五子棋。
但柯霓不会如此忐忑,不会在对视时心悸到呼吸都乱掉, 也不会任由对方捏着自己的指尖揉捏把玩。
夜风缱绻, 疏解不掉瞬间就席卷到柯霓四肢百骸的悸动。
反而像助纣为虐的帮凶,拨弄心弦, 吹得人兵荒马乱, 连灵魂都变酥软。
景斯存问:“你呢,现在想回家吗?”
柯霓睫毛低垂过一瞬,慌张到极致反而生出些冷静。
不想。
柯霓重新看向景斯存,脸颊发烫地摇头:“还是再来一局吧......”
景斯存静静地看了柯霓几秒,忽而垂头, 低声轻笑。
再抬眸时,景斯存的眉眼间闪动着一些愉悦的喜色。
录节目比赛拿第一时,都没见这人情绪这么外露过。
把柯霓看得怔了一下。
柯霓抽回指尖, 克制着乱如鼓点的心跳收起棋盘上的白色棋子。
景斯存跟着一起收黑色棋子。
棋子挨得紧密。
两个人的偶尔在棋牌上触碰到彼此的手, 目光也随之一触即离。
五子棋下了一局又一局。
柯霓也输了一局又一局, 输得忘掉暧昧,斗志渐起。
这一局又是棋子挤满大半个棋盘。
景斯存忽然问柯霓:“困了吗?”
柯霓摇头:“不困!”
景斯存掌心里的棋子哗啦啦落回盒子里, 声音清脆。
星期二的耳朵跟着动了动。
景斯存笑问:“真的不困?”
柯霓当时还以为景斯存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地调侃她,挺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然后把白色棋子落入棋盘。
景斯存往棋盘上扫一眼, 眉梢一挑,柯霓也就顿感“大事不妙”地跟着往棋盘上看去。
细看才发现他在她落子前已经输了。
选手们经常玩的五子棋是默认有“黑棋禁手”规则的。
算是平衡先手优势吧。
三三禁手,四四禁手。
景斯存熟知禁手规则,还是落子在棋盘里形成了两个活三。
这行径一看就是有意在让着柯霓的,谁知道柯霓犯困,根本没看出来输赢。
景斯存逗柯霓:“你说,我这算不算是抛媚眼给瞎子看?”
每个对视都像在蛊惑人心。
每句话都暧昧不明。
这些微妙的情感,本该在今夜心照不宣地笼在月光照不透的心底。
现在就这样再次被景斯存明晃晃地说出来,柯霓总觉得羞赧。
柯霓看了景斯存一眼。
这一眼带着连熬三天录节目的疲倦和似嗔似愠的幽怨,特别勾人。
景斯存有几秒钟失神,然后在棋盘桌下碰了碰柯霓的脚尖:“送你回家休息吧。”
是该休息。
夤夜时分,连虫鸣都歇下了。
杂货店终于关灯打烊。
景斯存牵着被叫醒的星期二,用手机里的手电筒功能照明,和柯霓并肩走在回出租房的幽幽近路里。
柯霓问景斯存,都这么晚了,他回去会不会吵到长辈。
景斯存轻笑着:“怎么,想收留我?”
柯霓推了景斯存一下。
景斯存顺着柯霓的力道晃了晃身形,喉间闷着低笑。
柯霓瞪人。
景斯存说:“挺凶啊。”
到出租房也就几分钟,柯霓打开防盗门,景斯存弯腰解开了星期二的牵引绳。
星期二轻车熟路地进屋去了,回头冲着景斯存叫了一声。
景斯存看了一眼消失在门口的牵引绳末端:“我回去了。”
柯霓刚以手掩唇打了个呵欠。
目若秋水,眼里潋滟着柔光。
听见景斯存的话,她和景斯存告别:“你......回去慢点开车。”
景斯存忽然把掌心覆在柯霓眼睛上,凑近柯霓的耳朵:“别这么看我。”
温热的气息落在耳廓。
柯霓敏感地缩了一下,颤抖的睫毛扫过景斯存的掌心。
景斯存收回手,转身往楼下走。
柯霓怔怔地立在门边看。
景斯存走到拐角处回眸,老房子楼道里的光线昏暗。他的眼睛笼在鸭舌帽帽沿的阴影下,有点温柔,又有点缱绻,挺能蛊惑人心的。
景斯存抬了抬下颌,示意柯霓进屋。
柯霓怀着一腔说不清的眷恋胡乱挥挥手,一溜烟钻进防盗门里,轻轻把门给关了。
星期二已经舒舒服服地窝进狗窝,留柯霓一个人坐在黑暗里干瞪眼。
很困,但睡不着。
柯霓估摸着时间给景斯存发微信,问景斯存到没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