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视频总时长相差一小时。
何挚握着空咖啡杯盯着手机——
景斯存拿着柯霓设计的游戏道具,手肘随意地搭在一把椅子的椅背上,躬了些背,似笑非笑地和其他玩家对话。
景斯存说:“这是对你个人来说利益最大化的方案,确定不考虑?”
何挚隔着屏幕耸了耸鼻尖想要劝那位学长千万别考虑。
因为何挚知道:
景斯存看似眉眼尽是平静,其实正在给其他玩家制造囚徒困境。
而这里的“其他玩家”正是在这个环节损失惨重的何挚本人。
但是吧......
这个画面好眼熟啊。
总觉得在哪里看过?
熬夜熬出幻觉了吗?
何挚暂停手机视频,又把电脑里正在播放的柯霓他们那场游戏的进度条往前拉了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
柯霓同样拿着游戏道具,靠在美式柜的深色百叶门上。
柯霓眸色冷静:“想要达到利益最大化,只能用我提出的方案。”
那神情,那语气,那拽劲儿......
和暂停在手机屏幕里的景斯存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柯霓和景斯存有着一万多公里的距离和十几个小时的时差。
他们居然在某游戏环节里用了几乎相同的策略和博弈话术。
何挚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好像又回到在杂货店里看他景哥和他柯霓姐对视时的感觉。
可是......
他宋哥不是说他景哥和他柯霓姐的关系不怎么好的吗?
经常争执、经常打架?
何挚怎么感觉自己从他们之间看出一种相似的磁场。
甚至期待他俩在游戏里对上。
这种感觉到底该怎么形容呢?
何挚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复盘、记录完两场游戏,躺到床上,何挚的脑袋里才突然蹦出一个短语:
天雷勾地火!
何挚红着一颗脑袋,总觉得自己过于聪慧过于敏感了。
好像看出来一些不得了的小秘密......
何挚咧着嘴坏笑:
可不能告诉宋哥。
柯霓出国做交换生的“第七个世纪”,他们开始把经过深度测试的游戏方案通过各种渠道投给会对这个游戏的感兴趣的人。
宋弋比谁都积极。
用宋弋的话来说:
两位大脑倒是不用紧张,各自有日进斗金的副业支撑;
阿挚也不用为生计犯愁;
他和老戴马上要毕业了,多少还是希望赚钱养活自己的。
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都有点可信度,宋弋那种没心没肺的家伙哪有这境界?一看就是顺嘴胡诌的。
偏偏柯霓信了。
柯霓忧愁地说:“没事的宋弋,我们的游戏会找到买家的。而且我签约的潮流文化品牌已经给我打过一部分预付款了,有什么需要投钱的地方可以让我来。”
宋弋难得脸红:“不是,开玩笑的......”
戴凡泽摇着头:“别理宋弋那二缺,有什么需要投钱的地方我们一起努力,不能总是让你和景负担。”
柯霓有些不信:“可是......”
景斯存毫不留情地拆穿:“宋弋保研了。”
柯霓想要多帮衬,奈何她的同伴们实在是过于优秀了。
读大四的这仨全都保研了。
钱财想要投资都无处可花。
柯霓数着银行卡里的存款,盘算着要不要买一套新衣服,然后趁着星期六日回国,和景斯存待几个小时。
柯霓清着嗓子:“咳,景斯存。”
景斯存猜到了:“国际航班时长太久,有时间好好休息,别瞎折腾了。”
什么叫瞎折腾?
柯霓鼓了下腮:“噢!”
已经是十二月,再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柯霓就能回国了。
柯霓咬了咬牙,还真就没买机票。
在这之后连续几天都是寒冷干燥的阴天,柯霓去买汉堡时遇见一场轻雪。
她捧着热咖啡和装了汉堡的牛皮纸袋走在漫天飘雪的街道上,突发奇想,摘掉手套,举起手机拍了一张自拍发给景斯存。
国内应该是清晨五点钟。
景斯存大概还没睡醒吧?
没想到景斯存的电话很快就打过来了,声音里丝毫没有睡意。
柯霓努力把手机贴在耳侧,听见景斯存令人眷恋的笑腔。
景斯存说:“一大清早就开始勾我了?”
勾能有什么用呢?
又不让“瞎折腾”......
柯霓穿着厚重的长羽绒服,用一只手臂费力地抱着牛皮纸袋、咖啡和手套。
她有点难过。
总觉得一个多月的时间特别漫长,抬头看看纷纷扬扬飘落的雪花,心里那点想要见景斯存的情绪疯狂生长。
柯霓压下坏情绪:“景斯存,下雪了,我想和你一起看雪。”
景斯存问:“所以你在哪儿?”
这个问题出乎意料。
柯霓一时有些茫然:“刚买了晚餐在回宿舍的路上......”
景斯存在电话里问晚餐有没有他的份。
柯霓猛然驻足,夹在下颌和脖颈间的手套掉在雪地上。
“你来了吗?”
景斯存轻笑:“嗯,在公寓楼这边等着和你一起看雪。”
柯霓捡起手套一路狂奔,丝毫不顾风雪交加拍在自己脸上。
快到终点,柯霓才在漫天雪影里看见景斯存的身形。
景斯存戴着黑色鸭舌帽,穿着一件黑色冲锋衣外套。
路灯已经亮了,他站在一棵橡树下,安静地冲她微笑。
柯霓放慢了步子走过去,被景斯存拉进紧密的拥抱。
怀里的牛皮纸袋发出窸窸窣窣的抗议,景斯存垂眸,抬手揉了揉柯霓发丝柔顺的发顶:“怎么哭了?”
柯霓一拳砸在景斯存胸口:“不是说国际航班时间太久吗?不是说不让瞎折腾?”
景斯存抹掉柯霓眼睑上的湿意:“我是说你,我累点又没事。”
门禁区域这边常常有校友进出,柯霓不好意思地背过身。
景斯存把鸭舌帽戴在柯霓头上。
柯霓冷静两秒,抬起头,用一双开心到发亮的眼睛盯着景斯存,暗自思忖景斯存这次来能待几个小时。
景斯存好笑地问:“这是什么表情?”
柯霓严肃地回答:“怕煮熟的鸭子飞了。”
景斯存笑了一声:“谁是鸭子?”
柯霓自己都笑了:“你呗。”
看样子雪还要再下一阵子。
柯霓问:“现在我们去哪?”
景斯存凑近柯霓的耳廓:“酒店。”
景斯存只能在这边待十二个小时,明早天亮就要回国。
两个人十指相扣走在风絮轻柔的街道,聊煮熟的鸭子,聊各自的今天,聊航班的时长,聊他们的游戏......
柯霓和景斯存在某个瞬间忽然心有灵犀地安静下来。
柯霓回眸,景斯存俯身。
一片标准的六边形小雪花悄无声息地落在景斯存的眼睫上,然后融化。
景斯存闭眼吻了柯霓。
酒店房间里没有开灯,柯霓羽绒服都没脱就在雪花融化的、凛冽的潮湿里和景斯存拥抱着吻在一起。
吻到额角沁出汗意,柯霓才不好意思地埋头在景斯存胸口,小声问:“你饿不饿呀?”
景斯存满眼浓稠的色气,目不转睛地盯着柯霓的眼睛。
视线很快又落在柯霓水润的唇瓣上,景斯存扣着柯霓的后颈,鼻尖挨着鼻尖,下颌紧贴下颌,用舌尖撬开柯霓的嘴唇......
长羽绒服和冲锋衣一起丢在沙发里。
柯霓毛绒绒的混纺毛衣也被脱掉了。
柯霓仰起头,微汗的后颈压着长发蹭上皮质沙发冰凉的扶手。
景斯存手肘撑在柯霓腰侧,压抑的呼吸声落进柯霓耳朵。
那些喘息声有温度也有脚,顺着耳朵爬进五脏六腑、四肢百骸。
陌生的感觉蔓延开。
柯霓紧紧并拢膝盖,不知所措地拥着景斯存的脖颈。
景斯存耳根漫着血色,额头抵着柯霓的额头轻声笑:“不做,别怕。”
柯霓颤着声音逞强道:“谁怕了。”
景斯存克制地看着柯霓的眼睛,带来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好消息——
被《极限脑力会》踢出局的前任总导演看了他们的游戏构思方案。
据说是很感兴趣,正拿着方案和平台方聊合作意向。
柯霓几乎从景斯存怀里蹦起来:“真的?”
柯霓沉浸在喜悦里,说要和景斯存吃顿美食庆祝一下。
十二个小时太短了。
去外面吃很费时间。
最终他们还是决定留在酒店里叫客房送餐服务送点吃的。
景斯存去洗了个澡,穿着浴袍出来,看见柯霓正趴在床上——
房间里的温度适宜,柯霓脱掉的毛衣也就没再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