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已经过世十二年了,宁康帝也做了十二年的皇帝,现在看来,他这个皇帝远不如先帝在大臣们心里有份量啊!
看着哭嚎一片的大臣们,宁康帝心中忽然泛起一股杀意,他忍不住阴暗地想,既然这么舍不得先帝,那就都下去陪先帝好了,何必还要在朝堂上占着官位!让年轻有为的官员不得晋升。
哭得最凶,磕头磕的最猛,叫嚷最厉害的当属户部尚书何进,他是铁杆的先帝心腹,对先帝无比忠心,对当今的宁康帝么,那就不可说了……
反正宁康帝自己是没有感受到一丁点儿的来自何尚书的忠心与敬重。何进要不是先帝遗诏中所设的顾命大臣,宁康帝早就把他打发了。
说来真是好笑的紧,宁康帝即位时都二十出头了,先帝还给他玩了一手,只有在立年幼皇子为帝时才会存在的顾命大臣辅政之举。
若非当时宁康帝初登大位地位不稳,宁康帝说什么也不能受所谓顾命大臣们的气。而那何贵妃,就是顾命大臣们给宁康帝受的气之一。
说起来就扯远了,还是看回今日的朝堂。宁康帝看着哭嚎的群臣们,他惊喜的发现,今日来上朝的张相爷,并未在那些哭嚎的大臣之中。他安安稳稳地站在自己首辅的位子上。
宁康帝将视线投向张相爷,张相爷感觉到了,立刻向宁康帝微微躬身颌首,安抚地浅浅笑了一下。
自从上回张相爷去了内阁,宁康帝并没有说什么之后,张相爷就算是过了明路,可以正常上朝了。
何尚书听说了张相爷的举动,便也递了一道自己已然养好身体,可以回来继续为朝廷效力的折子。宁康帝也没有留中不发,算是同意了何尚书的请求。毕竟总不让他上班,还怎么寻他的错处,将之拉下马?
何尚书这才能够再次上朝,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才第二次参加朝会,当今皇上就会给他这样的迎头痛击。
“皇上,万万使不得啊,先帝一生英明,怎么可以在先帝驾崩十二年后,陷先帝于不义啊,先帝……先帝没有对不起皇上您啊……”
何尚书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昧着良心大哭着喊叫。
先帝到底有没有苛待过当今皇帝,但凡是两朝老臣,就没有谁能好意思拍着胸口说一句,先帝对得起当今皇帝之类的话。
当年还是五皇子的当今皇帝,在宫中过的何等艰难,两朝老臣就没有不知道的。若非有先太后娘娘回护一二,为他选了镇北侯府的世子程思则做为伴读,只怕当年的五皇子活不到成年就得早夭在充满阴谋诡计的深宫之中。
是先太后给了五皇子希望,是小小的程思则为五皇子打开一扇新的窗子,是镇北侯府以累世战功护住了五皇子,这才会有今日的宁康帝。
宁康帝并没有理会以何尚书为首众臣的哭嚎,只冷冷质问:“诸位爱卿都是读过圣贤书之人,岂能不知闻过则改之理?当年落星峡一战,先帝连发七道圣旨,此事内档亦有记载,难道诸位老大人都忘记了?我大楚将士无辜送命,难道不应该有人为此负责?”
何尚书听了立刻叫道:“皇上,程老国公已经认……”
“啪……”一个茶盏重重砸在何尚书的身边,砸断了他的话。
“何尚书,当年先帝连发七道圣旨逼催程老国公出兵落星峡,若朕没有记错,拟旨的可都是你何进何大人,莫非何大人年老体衰没了记性,全都忘记了不成!”
宁康帝站起来厉声怒喝,一双眼睛死死瞪着跪伏在地上何进,大有何进再敢叽歪,就立刻把他拖出去斩了的架势。
何进被怼的无话可说,只能伏地磕头。当年之事,这朝堂上还的确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毕竟陪着先帝去长祥寺进香的大臣里就有他他何进。那七道旨意,是先帝的授意,却也真的都出自他何进之手。
“皇上,可是……这是这到底有伤先帝的圣名……”另一位大臣嚅嗫着小声嘟囔一句。许是因为没有底气,他的声音极小,小的宁康帝都没听清楚。
“朕已将代先帝罪己诏颁布天下,此事已是定局,朕决不收回。”宁康帝沉声喝一了句,看到底下没有大臣虽然有好些人都是如丧考妣的表情,却没人再敢公开反对,心中不免有了几分隐秘的欢喜。
宁康帝不知道,大臣们有好多人都在暗自腹诽,“你都说了颁布天下,天下百姓都知道了,我们再反对还有个屁用!难不成要把知道内情的百姓们都杀了不成?我们又没傻,也没疯,谁敢冒那个天下大不韪!”
此番与朝臣博弈,大胜!宁康帝对此很有感触:做皇上,有时候就得乾纲独断,否则还叫什么皇帝!什么都听大臣的,他岂不成了大臣的傀儡!
只是朝堂上的大臣们摆平的很容易,可后宫之中,还有难缠的太后在等着呢……
第135章 愤怒的太后
退朝之后,宁康帝还没有回到万辰殿,就被太后的长萱宫里的掌事大女官拦住了去路。
“皇上,求您赶紧去长萱宫吧,太后娘娘从早上一直哭到现在,连一口水一粒米都没进,奴婢们怎么求都没有用……皇后娘娘苦劝也没有用,再这么下去可怎么能行啊,太后娘娘的千金凤体受不住啊……”女官跪在地上痛哭不已。
太后的反应早在宁康帝的预料之中,可他还是面色阴沉,转身向长萱宫的方向走去。
刚进长萱宫寝殿的宫门,宁康帝就看到皇后以及他所有的妃嫔们还有他的三位皇子五位公主全都跪在殿外的院子里,所有人大气不敢喘的跪着。
宁康帝得孩子得的晚,他所有的孩子都是在登基三四年后才开始出生的。就算是最大的大皇子,如今才将将七岁,太子只比大皇子小五天,也才七岁,其他的皇子公主们年纪更小,最小的五公主仅仅两岁,孩子们的小身子摇摇晃晃,显然都已经支撑不住了。
宁康帝是个真心疼孩子的,自小的境遇让他最见不得孩子受搓磨。宁康帝立时大怒,沉声冷喝道:“来人,速将太子以及所有皇子公主全都送回去,传太医过去诊脉。”
蔡贵应了一声,立刻招手叫起陪跪的太监宫女们,叫他们赶紧服侍各自的主子回宫。年纪小的皇子公主被她们的奶嬷嬷抱着,年纪略大的皇子公主则被太监宫女们扶着,悄无声息的退出了太后的长萱宫。
安排好儿女,宁康帝这才说道:“皇后,你随朕一起进去。”
皇后应声称是,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要知道宁康帝上了多长时间的朝,皇后就带着皇子公主妃嫔们跪了多久。这都一个多时辰了,皇后不过是弱质女子,怎么支撑的住!
说起来可真不是皇后想跪,而是太后逼得她不得不跪,只要宁康帝不在场,太后是绝对不会做个好婆婆的。挫磨皇后妃子什么的,那是经常发生的事情。就算是对小皇子小公主们,太后都没有几分慈爱之心。
宁康帝见皇后有些趔趄,赶紧快步上前伸手扶了一把,皇后这才站稳了身子。
跪在地上的何贵妃眼角余光瞥到这一幕,不由恨得直咬牙,在心里不停地咒骂皇后是个狐媚子,专会勾引人,她怎么还不死!
何贵妃一直坚信,皇后一日不死,自己就一日当不上皇后!她的儿子大皇子就一日当不上太子,那她抢在皇后前头将大皇子生下来,还有什么意义?皇后和太子必须死!何贵妃再一次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因为宁康帝并未下旨命妃嫔们回宫,也没让她们起来,因此自何贵妃以下,就算是再心有不甘,也得老老实实的继续跪着。
“梓童,可还撑的住?”宁康帝亲手扶着皇后,在她耳边低语。
皇后心里一甜,点头轻声应道:“还好,能撑的住……只是皇上,母后她……”
宁康帝淡淡笑了一下,用更轻的声音说道:“别担心,万事有朕,事情是朕做的,与做儿媳妇的,做孙子孙女的都无关。回头你千万别紧着上前,免得……”
宁康帝的未尽之意,懂得都懂!
皇后低头,抿嘴偷偷笑了一下,她发现自从程思则回京之后,皇帝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皇后很喜欢这样的皇帝。有时她常常有种感觉,现在的皇帝不只是皇帝,还真的是她的丈夫。
帝后二人刚走进太后寝殿,一个茶盏就狠狠砸到宁康帝脚旁。这还真是六月债还的快,宁康帝刚在朝堂上用茶盏砸了何尚书,这会儿就轮到他被太后用茶盏砸了。不得不说,这还真是亲娘俩儿!都喜欢用茶盅子砸人,而且准头都还不尽如人意!没一个能砸到正主儿的!
宁康帝手疾眼快的将皇后拉到自己身后护着,然后绕过地上的碎瓷片,走到距离太后七八步的地方停下来,躬身说道:“儿子参见母后,听说母后晨起后便不思饮食,一直哭泣至今,可是因为在宫里住的不舒坦了?”
正用帕子捂着脸哭的太后哭声戛然而止,她猛的摔了帕子,用她那双红肿的眼睛怒瞪宁康帝,指着宁康帝的鼻子怒骂:“呸!你休想在哀家面前打马虎眼儿!你这个不孝的逆子,你父皇都驾崩十二年了,你还不放过他!你……你把你父皇,把大楚皇族的脸面都撕下来任贱民踩踏,你到底安了什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