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思则看到众将激动的满面涨红,人人积极请战。他并未生气,反而微笑说了起来。
“众位将军的心情本帅理解,其实也不是不可与朔北一战,但这一战,我军绝不能深入朔北草原,只能将敌军诱出草原,方可一战。”
众将听了这话,脸上激动的神色渐渐平复下来。
他们在永宁关多年,怎么能不知道孤军深入草原有多么凶险。
如今正是秋节,是草原上雨水最多的季节,若是没有可靠的向导引路,都不需要朔北人出兵,镇北军就会陷入遍布草原的泥沼,进而全军覆灭。
看到众位将军恢复了理智,程思则才又说了起来。
“众位将军,我们几十年来对朔北草原各部的分化已见成效,如今朔北有能力与我大楚为敌的,只有乃蛮,鞑鞑,忽卧尔三部,其中以乃蛮部实力最强。如今乃蛮部的二王子被雷劈死,必将动摇乃蛮部的根基。”
看到众将连连点头,程思则才又着说道。
“鞑鞑,忽卧尔两部与乃蛮部虽有姻亲关系,却更有世仇,若这二部联手灭了乃蛮部,于我们镇北军而言,是去了一大劲敌,于朔北而言,却是塌了半边天。”
“元帅,若是那两部不联手灭乃蛮部呢?”一位将军拧眉问道。
“这就看我们的功夫下得如何了。”
程思则淡笑着说了一句,众将心中全都明白了。
挑起朔北草原内斗什么的,镇北军的这些将军可都拿手极了,谁心里没几个虽然馊,但是极有用的主意呢。
百年以来,朔北草原从最初只有一个统一的大部族分化为几十个小部族,而且内斗不断,这可都是几代镇北军中将军们的功劳。
否则以不到五万的将士对抗动辄上十万的朔北军,镇北军怎么可能从无败迹,打得最惨烈的一战,就是落星峡之战,老元帅还生擒了忽卧尔部的汗王。
其实说起朔北草原上的大小汗王们都是祖传的死轴,百年来都没出过一位真正有雄才大略的政治家。
都打了近百年,他们从来没赢过,还不赶紧换个思路。
与大楚修好通商互开榷场,朔北草原能得到的好处,可比对大楚发动战争多多了。
不发动战争,不代表镇北军不对朔北草原进行渗透。
一心挣前程,好封妻荫子光耀门庭的程恒,在帅堂议事之后,悄悄找到他的族兄兼元帅,自请前往朔北打听消息。
其实程思则早就有心将程恒派往朔北。虽然镇北军中几乎人人都会说几个朔北人的话,可程恒却是会的最多的一个人。
他不仅通晓如今朔北诸部的语言,甚至对于早几代的古朔北语,也是了如指掌。
只要在腰间以秘法刺上青记,程恒混入朔北,就不会被识破。
只是程恒成婚才几个月,他的媳妇瑞云虽然有了身孕,却不知是男是女,若是瑞云怀的是个女孩,程恒又出了什么意外,他这一支可就彻底断了香火。
程恒知道元帅心里的顾虑,便笑着说道:“元帅放心,我且舍不得死呢。就算是还剩一口气,我爬也得爬回来,怎么也得看孩子一眼才行!”
“你个臭小子,尽说胡话!”
程思则没好气的捶了程恒一下,眼中却有着化不开的担忧。
“元帅,不如让小的陪程将军去朔北吧,小的去过几回了,人头熟。”
一边送茶的端阳突然说了起来。
程思则看看端阳,又看看程恒,轻轻点了点头,程恒精通朔北语言,端阳灵活机变,这俩人一起去朔北,他的确能放心不少。
“也好,程恒端阳,你们二们即刻潜入朔北打探军情,切记以自身的安危为重。玄儿每三天会飞往朔北一趟,有任何消息都让玄儿带回你,你们千万不可随身携带,以免遭遇朔北人搜身,变生不测。”
程思则想了想,还是决定让程恒端阳走一趟。
如今大战少,程恒想出人头地,不剑走偏锋的确不行。
端阳一年大似一年,多立些功劳,他也好有理由消了端阳的奴籍,再给他娶房媳妇儿,过上和和美美的小日子。
程恒端阳大喜过望,立刻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口称:“末将(小的)谨遵元帅之命。”
程恒端阳走后,玄儿飞了进来,落在程思则的肩头,用小脑袋又顶又蹭的,撒娇个不停。
程思则不由笑了起来。
自从找回宝贝闺女,玄儿都跟他宝贝闺女学会撒娇了。这又顶又蹭的,像极了他闺女撒娇时的小模样。
原本就一直思念妻儿的程思则,此时越发想家,想亲人了。
玄儿蹭了好一会儿,没得到主人的回应,立刻气咻咻地飞了起来,飞到挂在墙上,足有一整面墙大的舆图前,用左翅尖的羽毛使劲儿戳着燕京城的方位,“唧唧唧……”气愤地叫个不停。
“玄儿,你啥时会看舆图了?”
程思则惊喜地叫了起来。
玄儿见主人尽说闲话不说正事儿,干脆冲着他气急败坏地啸叫起来。
程思则上前一把抱住玄儿,给它顺了顺都炸毛了的羽毛,笑着说道:“好啦好啦,我知道玄儿想去京城了。等我写封信,你送回京城,好不好?”
玄儿这才算是平息了怒气,歪头敷衍地蹭了蹭它的主人。
程思则走到书桌前,写好信,封入玄儿脚上的信筒。玄儿眨了眨黑宝石般的眼睛,突然飞到圆桌上,将桌上一盘很新鲜的沙枣推倒,然后叼起桌布的四角,将散落在桌上的沙枣盖了起来。
第308章 玄儿回京喽
程思则看着玄儿的这一通忙活,想了想,试探地问了起来。
“玄儿,你是想把沙枣带回京城?”
玄儿听了这话,立刻使劲儿点头。
程思则立刻笑了起来,“不用了,前儿已经命人送沙枣回去啦。”
玄儿气恼地瞪了它主人一眼,程思则竟然奇迹般地立刻懂了。
“这些沙枣,是玄儿要带回京城的礼物?”
虽然这个念头听上去有些荒诞,可程思则心里却是真这样猜测的。
玄儿立刻开心地又蹦又跳,就像刚得了好多糖果的小孩子一般。
自己从小养大的爱宠,还能怎么着,惯着呗!
程思则赶紧找来一个并不很大也不很厚,又轻快又结实的包袱皮儿,将沙枣牢牢包好。
玄儿立刻往包袱系带里一钻,还扭头示意它的主人一定要系结实些。
程思则强忍笑意,将比他的手掌大不了多少的包袱牢牢系在玄儿背上,还打了个死结,确保包袱不会在半路上散开,从玄儿背上掉下来。
玄儿扭着身子试了试,觉得挺结实的,不会掉下来。就尖啸一声飞出窗子,直往南边的燕京城方向飞去。
如今玄儿的速度比从前快了两三倍,从永宁关到燕京城,只需要大半天的时间。
玄儿飞走了,程思则才想起来,这小家伙还没告诉自己,它啥时候学会看舆图的。
想了一回,程思则不由暗笑自己,玄儿是只鹰,又不会说人话,就算它告诉自己,自己又怎么可能听懂……
从这个角度来说,人还不如动物呢!
动物有自己的语言,还能听懂人的话,可人却不懂动物的语言,无法真正了解它们的所思所想……
玄儿飞到京城之时,刚巧程谨竹考完了第二场,还是他的大哥三弟妹妹一起来接他回京的。
同是考了三天两夜试的人,其他仕子们个个精疲力竭,而且程谨竹却是精神极了,甚至于他都有点儿小兴奋。
这三天两夜,程谨竹过得简直不能再舒服了。
他的考棚左右都没有人,所以晚上不会受到打鼾磨牙放屁说梦话之类的袭扰,每一夜,程谨竹都睡得特别安稳。
考棚上有树冠遮阳,程谨竹三天来没怎么出过汗,身上一直保持着干净清爽。
身上清爽了,思绪就格外清晰,一向不爱自夸的程谨竹,看到自己这三天写的文章,都情不自禁的暗暗叫好。
这样的文章若是不被点为头名,阅卷的考官才真是白白长了一双眼睛。
何尚书的二孙子何镌,此时一脸菜色,脚步虚浮的挪出了考院大门,看到大哥何钰,何镌张了张口,想叫一声“大哥”,却连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上。
何镌这三天过得简直水深火热。
他的考棚正在大太阳底下,偏这三天都是特别好的大晴天,太阳硬是从东升到西落,就没有被一丝云彩遮挡过。
第三天,何镌带的点心就因为闷热全都变了质。何镌自小锦衣玉食,何曾饿过肚子,他扛不住还是吃了些点心,结果吃坏了肚子,第三天下午,他几乎是在官房里度过的。
在这样的状态下,何镌就算是天降奇才,也写不出锦绣文章。何况他还不是什么天才。
那所谓的才子之名,不过是一帮没气节的文人,想在何镌祖父父亲手里讨些好处,给何镌捧臭脚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