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得了信儿的何满已经在世安堂外候着了,他看到青锋紫电把人叉出来,立刻迎上前笑着说道:“两位姑娘辛苦了,接下来就由我送齐大公子回家吧。”
何满知道自家三姑奶奶要和离,干脆连三姑老爷都不叫了。那声“齐大公子”被何满叫的千回百转意味深长,逗得青锋紫电这两个丫鬟笑弯了腰。
“你……哼……”齐伯安本想骂人,却又硬生生忍了下来。他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小刀笔吏,别说是宁国公,就算是宁国公府里的一个管家他也惹不起。
此时的齐伯安,心里有些怨怪他的母亲,若非他母亲教唆,他怎么会动手打自己的媳妇。那可是国公府的姑娘啊,就算是个庶出,身份也比他,比他们一家子高贵多了。他怎么就像是被迷了心窍似的,敢那样肆无忌惮的折辱呢?
不行,他不能和离,一定不能。若是真和离了,他可就再没任何前程可言了,就算是国公府一个小小的管家,碾死他都像碾死只蚂蚁那么简单。
心里打定了主意,齐伯安立刻卑微的说道:“何管家,现在我和贵府三姑娘还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你们纵是逼我和离,也该让我见见她吧!”
何满冷笑一声道:“齐大公子这是吃定了我们三姑奶奶心软?三姑奶奶被您打成那样,连我们世子夫人都不忍心打扰她的休养,您齐大公子倒是忍心的紧呢!我们府里金尊玉贵的养着的姑娘,你舍得狠心作贱,我们府里可舍不得。齐大公子,您是要让我请您走呢还是送您走?”
齐伯安知道不论是“请”还是“送”,都没他好果子吃。只得黑沉着脸,愤愤说道:“我自己走!”
何满立刻高声喊了一句:“恭送齐大公子,齐大公子走好……”他这一嗓子仿佛喊丧一般,直喊的齐伯安脚下一个趔趄,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疼得他整张脸都扭曲的不行。
何满瞧见了,在心中暗笑一回,又高喊了一声:“齐大公子留神……齐大公子看路……齐大公子躲石头啊……”
齐伯安听到何满又怪腔怪调的高喊,怄得差点儿吐出一口老血,这……这分明是送葬时执事们会喊的话!真真是气煞他了!可是形势比人强,齐伯安只能压下满心怒意,在国公府家丁的护送(监视)下,狼狈不堪的逃离了宁国公府。
今日归宁的三姑奶奶要和离大归,天色都没黑透,这件事就传遍了整个宁国公府。
在鹊仙居后面西跨院的东厢房里,一个三十多岁,容貌秀丽的中年妇人听身边小丫鬟说了这件事,惊的脸色惨白,她嚯地站起来,又气又急的说道:“三姑奶奶怎么能和离,怎么可以和离,多少好的亲事啊,她怎么就不知足呢!不行,我不能由着她的性子,她绝对不可以和离!我要去找她,我要劝她回婆家去……”
这中年妇人就是在国公府里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三姑奶奶的生母何姨娘。
“姨奶奶,您干啥呢!”小丫鬟见自家主子着急惊慌的往外走,忍不住翻了白眼,赶紧跑上前拦住去路,不耐烦的说道。
“雀儿,你别拦着我,我得去劝你三姑奶奶,她可千万不能和离大归呀!多好的姑爷啊!她怎么就不知足呢!”何姨娘一边推小丫鬟雀儿,一边如同疯魔了似的说着。
“哼,我不拦着,我不拦着姨奶奶,您可知道往哪儿去寻三姑奶奶么?”雀儿气哼哼的说道。
何姨娘一愣,问道:“你三姑奶奶难道没住在听荷轩?”
雀儿又哼一声,然后才说道:“姨奶奶整日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您能知道什么?我跟您说啊,三姑奶奶被大姑奶奶安置在长风苑里,世子夫人可是吩咐过了,不许任何人去打扰三姑奶奶,若是谁敢擅闯长风苑,必以府规重罚。”
“什么,她竟然入了大姑奶奶和世子夫人的眼,这怎么可能?”何姨娘眉头紧皱,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姨奶奶这话说的可怪,三姑奶奶怎么着也是大姑奶奶的亲妹妹,是世子夫人的亲小姑子,有什么入不入眼的,那都连着血脉亲呢!”
雀儿小嘴一撇,她是真的不懂这何姨娘一天天的到底都在想些什么,三姑奶奶可是她唯一的亲生骨肉啊!怎么不向着自己的亲闺女,倒把外人高高的捧着!
第66章 狂妄的母子
宁国公府位于内城东城靠近皇城的乐安坊,而齐家则位于外城靠近内城北墙的北城永业坊内,永业坊的这处宅子还是程莲如嫁过去之后才买下来的,之前一直是租住着的。
齐伯安一瘸一拐的回到北城的家中。他刚一进门,就听到一阵大呼小叫:“大表哥,你怎么了,是谁打了你!”
一个莫约十三四岁,穿着水红缎子袄裙的姑娘从院中飞快跑到门口,挽着齐伯安的胳膊,一边心疼的说话,一边扶着他往屋里走。
“红儿,我娘在家么?”齐伯安看上去很习惯表妹的亲近,并没有任何的不自在或是避嫌,只边走边问。
“姑姑在屋里呢,姑妈……表哥回来了,您快来呀……”叫红儿的姑娘又冲着屋里高声叫了起来。
“回就回来呗,怎么着……还得我这个做婆婆的亲自出门迎接不成……”一道有些刻薄的声音响起,随后,一个上穿湘色福寿纹缎面银鼠皮袄,系着靛青绣暗花缎面灰鼠马面裙的中年妇人满脸不高兴的从小丫鬟打起的门帘后走了出来。
“安儿……你……你这是怎么了,你那该天杀的媳妇呢,她就是这么服侍你的!”看到一瘸一拐走过来的儿子,妇人惊呼一声,飞也似的奔了过去。
“嘶……娘,进屋再说!”齐伯安疼地一龇牙,倒抽一口凉气,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好好好,咱们进屋说。翠喜,你个小贱蹄子,还不滚出来扶着你家大爷,真当自己是主子奶奶不成!”妇人扭头冲着西厢房厉喝一声,声音尖利的吓人。
一个梳着妇人头,看上去瘦巴巴的,莫约十八九岁的女子怯怯的从西厢房跑出来,她低眉顺眼的走到齐伯安的左侧,扶着他的胳膊,往正房走去。
进了正房,翠喜倒了茶水,然后老老实实低头垂手站在一旁,那个表妹红儿则手拄着炕桌歪坐着,仿佛是正经主子一般。
齐伯安的母亲刘氏已经盘腿坐在炕上了,她看了看侄女儿又看了看翠喜,最后看看儿子,皱眉说道:“红儿,翠喜,你们都回房吧,我不叫你们,你们不许过来。”
翠喜赶紧躬身应了,几乎是逃了出去,而红儿却是撅着小嘴,不高兴的扭着身子叫了一句“姑妈,红儿又不是外人!”
“红儿听话,下去。”齐伯安沉沉说了一句,红儿才不情愿地跳下炕,扭搭扭搭地走了。
“安儿,红儿是你表妹!别凶她!”刘氏有些不高兴的说了一句。
齐伯安皱眉道:“娘,你别说这个了,出大事了!程莲如要与儿子和离!”
“什么!那个贱人竟敢与你和离,她要反了天了不成!”刘氏立刻拍打着炕桌,愤怒的尖叫起来。
“对了,那个贱人呢,她竟敢不回来?还有没有天理王法!”刘氏这才注意到儿媳妇没和儿子一同回家,又厉声质问。
“娘,你就别叫了,她都要和离了,如何还肯与儿子一起回来,如今已经住在宁国公府里了。”齐伯安用手按着太阳穴,心烦意乱的说道。
“那个贱人真的要和离?”刘氏仿佛是没反应过来一般,又问了一遍。
齐伯安不耐烦的叫了起来:“是,她要与我和离,娘你听清楚了吧!”
“她……她怎么敢,不行,绝不能让她和离,安儿……”刘氏立刻慌了神,急急的叫了起来。
“她有什么不敢!她有当国公爷的爹,有当元帅的兄长,有做大理司卿的姐夫……娘……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何况她不是兔子,她是超品国公的女儿!”齐伯安红着眼睛,忿忿的大叫。
“可是安儿,她已经嫁给你为妻了呀!好人家的女儿,都得从一而终!况且你也是京兆府的官员,你才二十三岁,你有好前程啊……”刘氏并没有什么底气的叫了起来。
“娘,说这些都没用,如今她要和离,我要是不答应,宁国公府有的是手段整治我,到时候只怕连京兆府的职位都保不住,碾死我,对宁国公府来说,比碾死一只蚂蚁还简单。”在愤怒过后,齐伯安只剩下满心的惶恐。
“不会的,安儿你放心,我绝不会让那个贱人与你和离,谁也不能夺走你国公女婿的身份。”刘氏倒是很快冷静下来,她眼中闪烁着冷厉阴狠的光,咬牙切齿的说道。
“娘……”齐伯安疑惑的叫了一声。其实他心里一直存着一个疑问。那怕是之前的镇北侯府,那也是何等的高贵,就算是侯府的庶女,他这个不入流的小官也高攀不起,怎么当日他娘亲就给他求到了这门亲事?
“安儿,你别多想了,对了,你这是怎么回事,叫谁打了?”刘氏看到儿子脸上没有伤,可走路一瘸一拐很不得劲儿,皱眉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