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夫人和公子小姐都在亲家老爷府上,那我这就去给夫人请安。”端阳说了一句,便要下炕穿鞋。
“别急,我还有要紧事情和你说,你先眯一下,我去煮碗面,边吃边说。”满娘子一把将弟弟推回炕上,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端阳的眼睛熬得都充了血,通红通红的,那嘴唇都裂出了血口子,满娘子就这一个弟弟,他们娘走得早,端阳是满娘子一手拉扯大的,她怎么能不心疼。
“阿姐……哦……”端阳还想反抗一下,奈何有天生的血脉压制,满娘子一瞪眼,端阳就不由自主的怂了。
“这会儿还早,夫人正坐月子,哪能起这么早,可不能打扰了夫人休养。你睡一会子,吃了饭再过去时间刚刚好,也不会吵醒夫人。”
满娘子没好气的解释一句,便将弟弟按倒在炕上,拉过一张薄被给他盖上,不过一息功夫,端阳就打起了小呼噜。他真的太累了。
莫约过了半个时辰,满娘子才端着一碗清清爽爽的阳春面走了回来。
端阳心里有事也睡不踏实,满娘子一进门,他就腾的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笑着说道:“阿姐做的面就是香。”
端阳大口大品吃着面,满娘子坐在一旁低声问道:“阿弟,就在夫人生小姐那天,侯夫人身边的王嬷嬷在后花园遇袭,连头发带头皮被撕掉一大半,听说都露了白惨惨的头盖骨,眼也被啄瞎了一只。那伤怎么看都象是玄儿干的。玄儿也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飞去永宁关了?侯夫人大怒,说要杀了玄儿。”
“是,玄儿四天前天不亮就飞到了永宁关。世子爷这才叫我赶回来看看府里出了什么事?阿姐,到底出了什么事?”端阳飞快的吃完面,将碗往旁边一推,急切追问。
满娘子眉头皱起,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夫人生产之时,侯夫人带人守在外间,咱们夫人身边只有两个稳婆刘嬷嬷陈嬷嬷还有瑞云瑞雪她们六个人,其他人都被侯夫人挡在院子里了。对了,当时那个王嬷嬷就跟在侯夫人身边。”
“她跟在侯夫人身边?那又是几时被抓伤的?玄儿最通人性,若是没有特别的缘故,它绝对不会主动攻击人。”端阳皱眉低语。
王嬷嬷那伤实在太过明显,只可能是玄儿干的,这点端阳也不能替玄儿抵赖。
“嗯……听说是小姐出生没多久,那时夫人好像还没血崩。”满娘子想着自己这几日暗暗打听到的消息,不是很确定的说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王嬷嬷跟在侯夫人身边,怎么又突然跑到了后园子,夫人的院子离后园子可不近。”端阳皱眉问道。
“谁说不是。最奇怪的王嬷嬷受伤之后,侯夫人先是大发雷霆要捕杀玄儿,接着又突然下了封口令,不许任何人再提此事。我也是费了好大劲儿才打听到这一点点消息。”满娘子也皱眉说道。
端阳沉思片刻,低声说道:“阿姐,你偷偷打听消息,若是被侯夫人知道,只怕你要吃瓜落儿。要不……”
满娘子不在意的摆了摆手,笑着说道:“没事儿,有我公爹和你姐夫撑着呢,只要她拿不到我明面儿上的错处,就奈何不了我。我可不能走,得帮夫人看着府里,要不等夫人回来,在府里就越发艰难了。”
何满的爹何狗儿是老侯爷的亲兵,早年在战场立过救主之功。后来因被胡人砍掉一只胳膊才没有再继续从军。现在一直被镇北侯府荣养着。
何满自出生起就在长在侯府之中,这府里的人和事,就没有他不熟的。虽然只是二管家,可他的话,很多时候比侯夫人任命的大管家说的话还管用。
侯夫人之所以一直没敢动满娘子,一来是满娘子行事极为谨慎,从不会让人抓住把柄,二来就是顾忌何狗儿父子。
第8章 端倪
端阳听他姐姐说完府里的情况,就急匆匆赶往国子祭酒府。夫人分娩之日,他姐姐被隔在院外,知道的东西到底有限,还是得去问夫人和当日在房中服侍的丫鬟婆子。
国子祭酒府离镇北侯府并不算远,都在乐安坊,两府隔了四条街。成年人步行大约半个时辰就能到。若是坐马车或是骑马也就一两刻钟的功夫。
端阳心里有事走的急,只用了两刻钟略多点儿就赶到了国子祭酒府。国子祭酒府的门子都认识他,因此端阳也没用在门外等着,直接进了门,熟门熟路的往二门外候着。
在未出嫁之前的闺房中,坐月子的世子夫人宁氏正眼中含泪愁眉不展,她的母亲崔老夫人在一旁温言劝慰。只是这温言劝慰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宁氏的情绪还是很不好。
崔老夫人正柔声哄着女儿,忽听小丫鬟在门外禀报:“回老夫人姑奶奶,端阳在二门求见。”
听到小丫鬟的话,宁氏眼中略有了一丝精神,她忙说道:“娘亲,定是子修命端阳回来的,您快安排端阳过来,我有要事……”
国子祭酒夫人崔氏听罢轻叹一声,“好,娘这就安排,可是娴儿……可不能同端阳说小囡囡不是你生的……”
宁氏眼中闪过一抹倔强与痛苦,咬牙说道:“娘亲,都道是母女连心,若她真是我的亲生女儿,我怎么会不认!”
崔老夫人无奈的叹了口气,低声说道:“这……咱们总要查实了再说呀。你生了孩子不到两个时辰娘就到了你的身边,丫鬟们都不错眼珠子的盯着,怎么就……唉……如今不清不楚的,若是说给姑爷,岂不是让他分心。听娘的,就对端阳说一切都好,别让姑爷忧心。他是要征战沙场的人,万不能心挂两处。你爹和你哥哥们都上心这事,也派人去查了,等有了结果再说好不好?”
宁氏低下头,想了一会儿才低低应道:“我听娘的,先不说。”
崔老夫人这才放了心,命人安排端阳进来回话。
宁氏正在坐月子,自然不能见端阳,只能命端阳在窗外回话。
端阳在窗外行礼问安,宁氏问了几句她夫君的情况。其间,崔老夫人一直握着女儿的手,不让她说出那个很不靠谱的念头。
宁氏是个言而有信之人,她既答应了她娘亲,就没说什么小囡囡不是自己生的之类的话,只是问端阳怎么突然回京?可是世子有什么交待?
端阳便将玄儿飞往连夜永宁关之事说了一遍。说世子担心府里,特意命他回来请安。
宁氏这几日刚刚死里逃生,压根儿没顾上玄儿,她还以为玄儿仍在侯府由专人服侍着。一听玄儿突然飞去永宁关,不由吃了一惊。立刻惊声问道:“玄儿怎么突然去了永宁关,它……可带了什么过去?”
崔老夫人一听这话无奈的皱起了眉头,轻轻唤了一声:“娴儿,莫想的太多,仔细伤神。”
端阳听到夫人问话,便将玄儿四天前凌晨飞来之事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
当宁氏听到玄儿脚上抓着一片绿色绣缠枝莲锦缎碎片之时,整个人立刻激动起来。
“娘……娘……我亲手绣的襁褓,给小囡囡用的就是绿色……”因为情绪太过激动,宁氏话没说完就急促的喘息起来。
“娴儿别急……放松……放松……”崔老夫人一边给女儿抚背顺气,一边急急的说道。
“呼……呼……娘……我……没……事……”宁氏强自镇定心情,断断续续的说道。
崔老夫人心疼的看着面色惨白的女儿,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沉声吩咐道:“快去请大爷过来,院子里所有的下人都退出去。”
今日是休沐,国子祭酒宁景彦一早去赴慈恩寺方丈慧通法师之约,宁氏的大哥,刑部左侍郎宁远德在家。他极为擅长推理断案。
之前宁氏总说小囡囡不是自己亲生的,崔老夫人只当她神思恍惚,并没有当真,因此也没在家人面前提起,只是在女儿面前敷衍应付。如今听端阳这么一说,崔老夫人也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儿,这才正视起来。
没过多一会儿,一院子的下人退了个干干净净,大爷宁远德也急匆匆赶了过来。
端阳快步上前行了礼,宁远德随意抬手道:“起来,端阳,你怎么回来了?可是你家将军有事?”
端阳还没回话,房中便传出崔老夫人的声音:“老大,你先别问,听你妹妹和端阳说。”
宁远德向屋子方向微微躬身应是,便在下人早就搬好的交椅上坐了下来。
“大哥,当日我分娩之后,侯夫人让把小囡囡抱出去看看。抱出去的是我小囡囡,可抱回来的就不是了。”宁氏哭着喊了起来。
宁远德大惊失色,腾地站起身来,侧身贴近窗子,沉声问道:“这话怎么说,阿娴,到底怎么回事?当时你身边不都是可信之人,小囡囡怎么会被调包?小囡囡生下来可有什么胎记,你可亲眼看见?”
宁氏摇了摇头,满面是泪,悲伤的说道:“大哥,我当时没看到小囡囡,不过瑞雪告诉我,小囡囡不像一般的小娃娃,全身玉雪洁白,身上一星半点儿胎记也无。那个娃娃虽然也生得白净,可也只是一般得白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