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论许氏怎么大叫,都没有任何人理会她,许氏直喊到喉咙沙哑,无力的滑跪在地上,殷红的鲜血从她身下缓缓流出,坐胎刚一个月,本来就未坐稳,许氏方才的情绪又过度激动,她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娘,三弟妹她……她滑胎了……”赵氏看到许氏身下一片鲜血,惊恐地叫了起来。
陈氏心里一惊,这许氏是她给三儿子娶的继室,三儿子的原配因为生孩子时难产死了,如今她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还没个传香火的儿子。她就是相中了许氏看上去好生养,才花重金替三儿子聘了回来,许氏的确争气,进门两个月就有了身子,还特别爱吃酸,怀的肯定是个儿子,如今却……
“老三家的……老三家的……”陈氏扑到三儿媳妇身边,将人抱进怀中,连声叫了起来。
许氏疼的脸色煞白,一把抓住婆婆的手,颤声哭着问道:“娘,我肚子好疼……我的孩子没了?”
陈氏看着那一地的鲜血,心中这孩子绝无保下来的可能,难过的点了点头。
许久怔愣了片刻,她突然挺起身子,指着二嫂王氏怀中的李清菡怒骂:“丧门星,你这个丧门星,害我们一家人下大狱,你一进来就害了我的儿子,我……”
许氏一口气没倒上了,身子一挺白眼一翻昏了过去。
陈氏愣了一下,然后猛地站起来,大步走到二儿媳妇身边,劈手抢过孩子,重重往地上摔了下去……
王氏吓的魂飞魄散,母性的本能让她瞬间拥有了常人无法想象的速度,一个虎扑扑倒在地,堪堪接住一只腿已经碰到地面的女儿。
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李清菡痛地哇哇大哭,王氏慌忙抱着她摇晃起来,口中不停的柔声安抚。
只是王氏的安抚并没有起到任何效果,李清菡的哭嚎越发凄厉刺耳,令人听了更加心烦意乱。
陈氏大怒叫道:“贱丫头,早摔死早了事,你还救她做什么,没有她,咱们一家人也不至于遭这个难!”
“娘,清菡是二爷和我的亲生骨肉,您忘了,当初我怀她的时候,大师给她批过命的,她可是至尊至贵的命格啊!她可是咱们李家最大的指望!李家改换门庭封侯拜相,可都在她的身上啊……”王氏急眼了,从前被严令保密的事情全都脱口而出。
“呸!还至尊至贵,王二花你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破德行,也配生出贵人来?我看这丫头是比草还贱的命格吧!”赵氏恶狠狠的啐了一口,叫着王氏的小名,毫不客气的骂道。
被亲娘抱在怀里的李清菡一边哭一边偷偷恶狠狠地瞪着赵氏,心中还盘算着有朝一日自己得了势,必要赵氏这恶婆娘不得好死!
陈氏被二儿媳妇这么一说,倒是想起从前那大和尚说过的话。可是现在李家都被关进大牢里了,连这丫头也被丢了进来,她们还能有翻身之日么?那大和尚看上去仙气飘飘的,可他说的话,就一定准么?
陈氏前半生过的很辛苦,她原本既不信神也不信佛,谁能让她过上好日子,她就信谁。就像当年有人给她小姑子李芳算过命,说李芳有公侯夫人之命,只要好好养着她,李家的日子就会越来越好。
陈氏相信了,她拼命的对李芳好,果然李家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等李芳嫁进镇北侯府,李家的日子更是好得不能再好,陈氏这才真信了所谓的命格面相之说。
就是因为有那们大和尚说王氏怀的女儿命格至尊至贵,她才默许了小姑子将孩子抱回侯府冒充侯府的嫡孙小姐。
为了让自己的为数不多的良心好过一些,陈氏故意回避一切与侯府嫡孙小姐有关的消息,她根本不去想,也不敢去想,自家的孙女儿进了侯府,她儿子的外室所生之女被抱到了王氏身边,那原本的侯府嫡孙小姐,又能被送去了哪里?
李清菡自出生之后就没穿过粗布衣裳,更不要说是麻布了,这会浑身皮肤被那粗麻布磨的红肿出血,又疼又痒的让她实在受不了。
“娘……疼……”李清菡在她亲娘的怀里哭叫起来。
“疼,哪里疼?”王氏都来不及想,这孩子出生十天就被抱离自己的身边,她怎么可能知道自己是她的亲娘?只紧张的叫了起来。
王氏边说边撩起李清菡的衣裳。只见粗麻布片下,原本白净的皮肤上尽是红肿和被磨破皮的血点子。
“天啊,怎么伤成这样……她们也太狠心了,连件像样的衣裳都不给孩子穿,呸,还国公府,真不是个人!”王氏看到女儿满身血点子,愤愤的骂了起来。
“我呸,真是马不知脸长,就你们做下的丑事,人国公府杀你们一万遍都不多,还有脸嫌弃不给好衣裳穿!真是天底下都装不下你那张脸!要我是国公府的人,我早提腿摔死这假货!你有本事就日夜不睡的盯着,但凡你眨眨眼,我都得把这贱丫头活活掐死!”赵氏又狠狠的啐了一口,恶声恶气的骂了一句。
第123章 刘氏的隐秘过往
尽管所有的人犯都已经抓齐了,因为前往永宁关取证之人还未回来,赵大人硬是压了五天才升堂审案。在这五天之间,在牢中记录的书吏收获颇丰,笔录都记了一大本。
刘氏一案事关先帝,所以宁康帝也微服出宫,在都察院正堂后面的夹道中听审。宁康帝还特意让心腹太监将程缚虎父子请了过来,陪自己一起听审。
最先被提堂的是刘氏母子。赵大人一拍惊堂木,厉喝一声“刘如玉,还不将尔所犯罪行从实招来……”
刘氏心里知道自己犯的是什么样的杀头大罪,可她儿子齐伯安却并不知道。而且刘氏知道若是自己如实招了,别说她自己的性命保不住,就连她儿子的命,也一样保不住的,刘氏自己可以死,可她绝不能让儿子死。
“大人冤枉啊,民妇一向老实本分,从未做过犯法之事,民妇不曾犯罪,求大人明察啊……”刘氏梆梆的磕头,这头磕得扎实,只几个头磕下去,刘氏额上就磕出了鲜血。
“你不曾犯罪?这从你家炕洞里搜出来的羊皮荷包,你如何解释?”赵大人示意书吏将打开来的羊皮荷包,黄铜鹰头戒指以及最重要的写满鞑子文的羊皮,送到刘氏面前,让她看上一眼。
“这……”刘氏有心抵赖,可这羊皮荷包是许多人亲眼看着从她的炕洞里搜出来的,怎么赖都赖不掉。
刘氏心念飞转,她赌京城里没有人能识别二十多年前的鞑子文,就佯装平静的说道:“回大人,民妇原籍永宁关苦水村,永宁关是边境,民妇有胡人样式的荷包也不是什么犯法之事吧?”
“的确,身处边关,有胡人的荷包也在情理之中。”赵大人和气的说了一句,在刘氏暗想这位大人真好糊弄,偷偷松口气之时,赵大人陡然一拍惊堂木,吓得刘氏身子一颤,立刻趴伏在地上。
“刘氏,鹰头戒指与鞑子的密信,也是边关之人是人都能有的?”赵大人一声怒喝,彻底掐死了刘氏的侥幸心思。
刘氏整个人瘫软在地,整个人哆嗦得厉害。
“娘……娘……您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咱们家怎么会有鞑子的密信?那不是咱们家的,您快向大人解释啊!”跪在一旁的齐伯安面无人色,惊慌的大叫起来。
在京兆府当差几年,齐伯安知道私通敌国是什么样的不赦重罪。
刘氏哪里还能分辩解释,她都被人抓现行了,东西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搜出来的,她能怎么解释抵赖?刘氏瘫软在地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刘氏,本官问你,你与李冲是何关系?”赵大人见刘氏心神失守,立刻厉声喝问。
“李冲,我……我和李冲没有关系……不不……我根本不认识什么李冲……”刘氏慌乱的回答,只是她的回答,任谁听了都不会相信。
赵大人冷笑一声,将一叠信笺交给师爷,命他念给李氏听。
“永宁关苦水村人士刘二丫,后更名刘如玉,为暗娼,于元献十七年秋,与边将李冲勾搭成奸,被李冲之妻陈氏捉奸,陈氏未告官,双方私了。元献十八年秋,刘氏携初生独子齐伯安入籍京城。”
师爷冰冷的声音如利刃一般刺破刘氏给自己给儿子编织的幻境,将他们母子二人拽进活生生的现实。
“不……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我没有做暗娼,是李冲强了我……我本来有未婚夫的……”刘氏疯了一般嘶声大叫起来。
赵大人听了这话,冷哼一声,厉喝道:“不错,你的确有未婚夫,你还有两个未婚夫,其中一个未婚夫身份还高的很,忽卧尔部的三王子合骨扎托,那怕他只是个混血的庶出王子。”
刘氏震惊,愕然抬头望向赵大人,满眼惊恐。她不敢相信自己藏得那么严实的秘密,竟然被人一口道破。
“刘如玉,你还认识我么?”一道极为嘶哑的声音突然响起,一个身形佝偻,脸上尽是被大火烧过的痕迹的男人突然一瘸一拐的从堂外艰难地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