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如今看来,表妹的神色,好似尚可?
察觉到唐逸凡在看她,黎允烟抬起眸,对他浅浅一笑。
“表哥,怎么了?”
唐逸凡从小就是被黎家姐妹的美貌攻击到大的,被她这么一笑,也没有闪神,语气温和地说道:“父亲和母亲有些担心,让我定要好好看看你。”
黎允烟喝了一口茶,神色坦然,“哦,那你看吧!”
她这回答,有些过于随意,唐逸凡不禁失笑。
“表妹的性子,好像,与往常有些不同了?”
黎允烟拿手帕擦擦嘴,再拿起了一块水晶糕,对他的话表示肯定。
“表哥说得不错,我这次遭遇了这么多事情,也想开了一些,可能这就是成长吧!”
昔日眼中的小女孩,如今一脸正色地,与自己谈论成长。
唐逸凡眼神微变,含笑点头,姿态端方地拿起茶壶,缓缓将她的茶杯斟满。
“表妹如今,果然是不同了!”
黎允烟挑挑眉,端起茶杯敬他:“希望表哥,还是一如往昔!”
唐逸凡与她回敬,垂眸,饮下茶水。
*
慈泽寺地处京郊的一座高山上,规模宏伟,是长定国最大的一座佛寺。
从山下往上,总共有999级台阶,车马难行。
想要上山,必须靠自己的双腿,一步一步地走上去,方显诚心。
黎允烟此时无比感谢唐逸凡来送自己!
她提着裙摆走在前面,春芽背上背着一个大包袱,跟得辛苦。
唐逸凡和他的小厮、车夫,更是人人手上背上,都背得满满都是她的行李,阵仗大得跟搬家似的。
引起了不少附近之人的围观。
在慈泽寺中留宿,也是要提前约定好的,怎么这位小娘子看上去,倒是想在慈泽寺中长住一般?
黎允烟丝毫不理会旁人的目光,哼哧哼哧地爬着山。
她这具身体疏于锻炼,虽说她的体力还跟得上,但是细胳膊细腿的,没爬几阶就开始腰酸腿软。
提着的那一口气坚决不能放松!否则,她就要趴地上起不来了!
好不容易爬到山顶,黎允烟终于垮了下来,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小手捏捏手臂,又捶捶大腿。
额头上流着细汗,小脸也变得红扑扑的。
春芽喘着粗气说道:“小姐、让奴、奴婢、来替、替你捶......”
“你别说话了!”
黎允烟拉着她坐在旁边,“你自己都去掉半条命,还给我捶什么呀?赶紧休息休息!”
唐逸凡仍是直挺挺地站着,大喘气对黎允烟说道:“表妹,这里人多眼杂,你是闺阁女子,在外要注意形象!”
黎允烟白眼一翻,一把拉住他的袖子扯了下来,在自己的附近坐下。
“人都要累死了,形象有什么用啊?表哥你也快歇会儿吧,呆会儿你还要下山呢!”
唐逸凡猝不及防被她拉坐在地,眼神震惊。常年以来的教养,让他不允许自己坐在地上。
可是是表妹拉他坐下,他要是起来,就是拂了表妹的一番好意。
一时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黎允烟被他的坐立难安的模样,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弯着眼睛说道:“不就是坐在地上嘛,衣服脏了洗干净就是!瞧你吓得,跟天要塌了似的!”
她的笑容,突然觉得有些晃人眼睛,唐逸凡讷讷地低下了头。
“表妹说的是,是我狭隘了!”
休息了小半盏茶的时间,黎允烟就起身了。
“表哥,还要麻烦你一阵,待我找到住处你再下山,可好?”
唐逸凡彬彬有礼,“这是自然,就算表妹不说,我也会等到表妹安顿好后,才会下山。”
“多谢表哥!”
有御赐的玉佩在手,黎允烟直接大摇大摆地,找到了慈泽寺的监院,将玉佩摆在手中,递给他看。
“请师傅行个方便,为我安排一处清幽的住处,地点要在寂安大师的旁边,越近越好!”
监院眼神震惊地接过玉佩,仔细端详,竟是皇家之物!
再一听眼前这位女施主的要求,眼神更加震惊。
默默在心中消化完震惊之后,监院抬手念了一句法号:“施主请稍等,待贫僧去问一问寂安大师。”
黎允烟福身,“多谢师傅!”
*
静谧的禅室中。
禅窗微启,窗外翠竹掩映,一缕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简洁的禅室之中。
造型古朴的紫檀木禅床上,一位身着纯白袈裟的佛子,端坐其间。
他盘腿而坐,闭着双眼,双手轻放于膝盖,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转佛珠,口中诵念佛法,表情肃静神圣,让人心生仰望。
若是看上一眼,便能让人心神宁静,心灵的思绪得以舒展。
监院双手捧着玉佩,来到段齐渊的院中。路过在外间守护的武僧,得到许可后,方才进入内室。
他朝着闭着眼睛的段齐渊躬身一礼,语气恭敬地说道:“寂安大师,有位女施主拿着此玉佩前来,想要在大师的附近,寻个住处。”
轻转着佛珠的手指一顿,段齐渊缓缓睁开了古井无波的双眼。
他微微抬眸,看向监院手中的玉佩。
片刻后,温润清冷的声音响起:“既是持有此物之人,便应了她罢。”
第465章 心如止水佛子vs候府娇小姐6
“是。”
监院领命而去。
他走回黎允烟的面前,将玉佩交还于她。
“施主,请随我来!”
这是答应了?!
黎允烟甚是欣喜,微微福身,“有劳师傅!”
她被带至了佛寺的深处,监院指着一处安静的院落说道:“女施主,此处便是你的居所,从这里一直往西,便是厨房,每日供给斋饭与热水。”
“多谢师傅!”
监院离开,黎允烟在春芽的陪伴下,很快放好了行李,整理好了房间。
唐逸凡见她安置妥当,便告辞下山。
黎允烟这座小院的旁边,有一片清幽的竹林。
山巅上终日寒冷,此片竹林却仍是郁郁葱葱,生命力极其旺盛。
她站在树木外边,努力从竹子间的缝隙,望向对面的院落。浅笑晏晏。
那边,便是段齐渊的居所。
夜晚来临。
春芽今日的体力严重透支,在黎允烟的安排下,早早睡了。
黎允烟偷偷溜出房间,穿过竹林,朝着段齐渊的禅房走去。
竹林中有凉亭、有石桌石凳,也有棋台棋盘。其中风景优美,布置清雅,看来是段齐渊平时的休闲之所。
欣赏了一番,踩着石子铺成的小路,继续朝段齐渊的禅房走去。
刚靠近禅房时,有一名武僧跳了出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竹息伸出手臂,“我们大师晚上不见客,施主请回吧!”
黎允烟挑眉,这位小僧的身法和语气这么熟练,看来,段齐渊晚上的时候,经常受到这种“打扰”?
她不急不缓,从袖中再次拿出玉佩,“我是流烟郡主,是得了陛下应允,前来请寂安大师答疑解惑的。”
竹息在接班的时候,听竹意提起过此事,当下就明白了眼前的女施主是何人。
他放下了手臂,不敢再拦。
此时,从房内传来了一道清凉如水的声音:“竹息,让她进来吧。”
“是。”
竹息让开身子,“施主,请!”
“多谢!”
黎允烟继续上前,轻轻敲了敲禅房的门。
段齐渊清冷的声音传出:“进来。”
黎允烟推门而入,发现这间禅房十分简朴,其内除了必要的生活设施之外,没有任何的装饰与物品。
一张古朴的四方桌上,亮着一盏佛灯。佛灯昏黄,轻微摇晃,将室内染成了一片金黄。
她看到之前只在照片中见过的男子,正在诵经。
他如同在照片中一样,身着纯白袈裟,盘腿坐在禅榻上,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辉。
黎允烟的眼中闪过惊艳,屈身向他行了一礼,脆生生地说道:“寂安大师,小女子叨扰了。”
段齐渊抬眼看了一下她,眼中无悲无喜。
“施主请坐!”
“好的。”
黎允烟在桌边搬了一张凳子,放在了他的禅榻前,一屁股坐下,开始自顾自地说起自己的烦恼。
段齐渊的眉毛轻轻一动,并未言语。
然后黎允烟就开始骂人。
骂莫友才、骂莫家人,骂那些到处嚼舌根的小人。
还将那首短诗,被她翻来覆去地念叨,表示自己的心灵受到了重创,每天的觉睡得少了,饭也吃得少了,也不爱笑了。
急需大师的开导。
段齐渊听着听着,手中的佛珠,转动的速度慢了些。
他从未见过,将烦恼说得如此仔细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