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宁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后答道:“他差点一点就死了苏木,所以你觉得我应该信你吗?”
苏木心狂跳个不止,不会的,她明明记得自己下的药不致人性命。可她又觉得也有些恍惚了,她害怕自己拿错了药。可她又坚定自己不会拿错,但她还是有些害怕的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那,那老侯爷……”
“无碍了,是祝余那里有和你之前一样的避毒丸,她救了我爹。”
苏木攥着汗津津地手骤地松开了,她放心地长舒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顾长宁将她的动作、神情统统收入眼底,他不知道眼前人是真的担心还是演技太好,但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愿意相信她,只要她说一句她没有。
所以顾长宁信了,她说她没有,她说她只下了致人昏迷的药。
尽管凌风说毒药是在那个他们最熟悉的地方发现的,他却还是相信了。
二人继续用饭却又各怀心思。苏木本想今日就提一提解蛊之事,可经过刚才这么一遭,她发现现在时机还不行,至少现在不能提。
顾长宁笃定她自己下的是毒药,那她现在提出要解蛊他若是不让她该怎么办,她难道要带着两条命去赴死报仇吗?
就算是她早就遣了镖局将巫师送到了巫溪,可这件事她却暂时没有提起。
此后几日就更没有机会了。
顾长宁似乎很忙,每日都早出晚归。他们二人唯一的碰面不是在午间膳桌上就是在晚间膳桌上。
他虽然不常见,但他还是安排好了她的一切,甚至给苏木找来了最好的大夫治疗她的腿伤。
至于顾长宁在外忙些什么他虽然不提,但苏木也听说了一些。
燕伯生了一场大病眼看着不行了,关于爵位货产等一系列的东西,燕伯的那位续弦妻子同燕祐争个不停。燕祐虽然痛恨顾长宁骗了自己,但也借着顾长宁的出谋划策和燕氏斗智斗勇,与此同时绍华郡县的灾后重建依旧是个不小的问题,顾长宁来回奔波时时带着一副疲相回来,苏木似乎更找不到机会提及此事了。
但也因为日日用饭的缘故,二人的关系好像无形之中更近一步了。
苏木为了日后好提起那件事,在知晓顾长宁每日回来的时辰后便会去厨房做些药膳或用心做些餐食给他。
顾长宁很喜欢她做的药膳的味道,因此苏木也越发的上心。
久而久之,每日一次同餐变为了每日三餐都在同一桌。
表面看来二人之间的关系变得比在上京时更加和谐更加融洽,但在这些表面之下是从不触及对方余事的隔阂。
他们看着更近了,却实则更远了。
这是苏木的感觉。
以前他们是合作关系,顾长宁在上京所做之事即使他不说她也会知道,或者是她不问顾长宁也会直接告诉她,但是现在顾长宁每日在外面忙着回来后却从不提那些事情。
最重要的是,顾长宁再没提起过问起过苏木为什么要下药,为什么要纵火,以及为什么又要来淮州找她。
可即使二人不说这些话题,苏木也猜顾长宁是心知肚明的。
有什么事情能让苏木千里迢迢从上京来到巫溪呢?
若说是因为苏木担心他的安危,顾长宁自己都不敢信。
所以只有一件事了,她想要解蛊。
只有提出这件事情,似乎苏木留在这里才说得通。
顾长宁坐在屋内烛火之下疲惫的揉着自己的眉心。
可她不仅没有说还日日为他做药膳,是想要弥补,是想要等待时机,还是真的想要探得什么情报?
顾长宁在防着苏木,尽管他一直安慰自己说是苏木从不问起。
来绍华郡县治理灾情时顾长宁查到了燕氏在私开铁矿,而这铁矿每年有大批都送往了巫溪周边得一座山上,扬风秘密去查过,燕氏在私造兵器。
这样得动作让顾长宁明白,谢相得野心已经越来越大,所以他需要瓦解为谢相做事的燕氏。
燕氏一族唯一不和燕伯和他那位续弦妻子做牵扯的就是燕祐……
除此之外,在玉寮关那一战顾长宁俘虏了对方的一位副将,那位副将曾在三年前同周家和顾家有过一仗。
那位副将家中有妻儿等着他,他求顾长宁饶他一命,以此作为交换他可以告诉顾长宁一个秘密。
这个秘密让顾长宁头皮发麻同时也大为欣喜。
周家通敌之罪是谢均与寮州之间的交易。
他做计划要扳倒谢家。
他要为周家翻案,他要让顾家、要让父亲、要让娴妃不再受人掣肘。
他要放苏木自由……不管是为了什么,这一仗他只能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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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半个月后, 燕氏长子燕祐继承其父爵位,续弦妻子谢氏因谋夫罪被关押入牢。
燕祐和他的父亲并没有多深的感情, 为了避免株连九族的死罪,燕祐将私矿以及私造兵器等罪名暂时压下,而燕伯则全权交给顾长宁处置。
燕伯被顾长宁关在州府私牢中,他需要从燕伯口中橇出当年周氏被诬陷的证据,然后以他作为人证上京翻案。
这些事情加在一起,他不相信谢家还能鼎足朝堂。
时逢上元,顾长宁久未如此舒畅过。一切似乎都在按照期盼的方向而走。
这几天苏木瞧见顾长宁的心情似乎好了许多。
桌上, 苏木将最新炖的药膳端了出来。她用小碗给顾长宁盛满了一碗:“这次的药膳我新加了一味明目的药材, 这几日你在书房的时间似乎很多, 你眼睛本来就不好, 还是得注意点。”
顾长宁有些讶异地看着她,然后脸上露出了苏木很少见过的柔和。
顾长宁前几日是感觉眼睛有些干涩发糊,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劳累过度休息休息便好了, 所以自己没当回事。没想到苏木将一切都看在了眼底。
他接过后喝下了一大口:“你辛苦了。”
他搁下勺子,苏木也思衬着有件事或许可以说出口了。
她刚要开口, 顾长宁先看向她:“明日上元节, 南方上元节和上京不太相同, 上京禁明火,但巫溪似乎有烟花可以看,你在蔺州呆过, 应该见过不少,你也许久没过过南方的上元节了吧,明日我们一起出去逛逛怎么样?”
苏木愣住了一刻,心口突然泛起了一阵酸意。她很久没同人一起过过上元节了,而且上元节……是沈府遇难之日。
她很想要拒绝, 可对上顾长宁那从未见过的明亮而期冀地眼神时,那句拒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算了,以后说不定都见不到眼前人了,一次上元灯节而已,陪他去吧。
她笑笑:“好啊。”
上元节那天苏木穿的是白色素纱衣,人人穿的喜气洋洋,她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顾长宁没多说什么,但他的周身全然散发着放松与高兴。
二人走在路上,顾长宁看见了一个小贩卖着青面獠牙的面具。
他拿起一个覆在苏木脸上,面容朗朗:“去年的上元节,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应该就是戴着面具吧。”
面具后的人有些讶异:“你那个时候不是眼睛还看不见吗?”
顾长宁绕到她身后给她系上绑带,动作很是柔和:“你的脸撞上了我的肩膀。”
“我跟你说抱歉,你说了一句没事就走了。”
顾长宁笑着说:“有那么一刹那,我竟然觉得你的声音很好听,虽然只有两个字。”
“但是这个声音我不久后就又听到了,那个时候你还想要了我的命。”
苏木没注意到他给自己戴的面具长什么样子,她抬手在面具上摸索了两下,有些讪笑道:“我还以为你不记得我,毕竟那个时候你没见到我的脸。”
我以为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只有我一个人记得。
透过面具没挡住的眼睛,苏木偏头看着顾长宁的侧脸。他的面容其实和一年前没什么区别,只是轮廓更锋利了一点而已。
顾长宁低声笑着往前:“我记得的。”
走在路上,顾长宁买了一个糖葫芦递给苏木,他动作很自然,说的话也很自然:“我们第一次去阆华时见你吃过,这个味道不错,我见过燕祐吃。”
又过一会儿二人路过一家板栗铺子,糖色覆盖在板栗上发出诱人的光泽。顾长宁掏出碎银买了一大袋递给苏木:“这个板栗软糯香甜,扬风最爱吃了,你尝尝。”
再过一会儿,什么月饼、酥饼、糖糕塞的苏木满手都是。
苏木在顾长宁要买下一个莲花灯的时候凑近了他。
身边人流穿梭,声音嘈杂不堪,苏木凑得很近,几乎要亲上他的耳尖。
她没意识到。气息一下一下拂过他的耳尖:“别买了,我拿不下了。”
顾长宁偏头看他,僵住的背脊霎那间反应过来,他将苏木手中的东西都拿到自己手上:“我来拿,你拿花灯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