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顾长宁在宫中受罚时他正在外出追逃犯,回来听到战事和顾长宁受刑也是一惊,最近事务繁忙他未来得及去侯府探望,今日好不容易休沐也要听从父亲之命不能让叶眷前去探望,这不为了哄好叶眷都要来买绸缎相送了,偏这时刚好又遇到了苏木。
所以,他才说巧了。
苏木也是听说过顾长宁和谢辞桉之间的兄弟情,知道他也是真心关心,刚才的怒意消散许多,想着自己如今行事是代表侯府身份,她只好回身:“无大碍了,劳谢大人关心。”
苏木瞧见谢辞桉长舒一口气,似是放心一般:“既如此,那我便放心了,只是还劳夫人提醒他,让他莫要着急,老侯爷吉人自有天相,定不会有事的。”
谢辞桉是知顾长宁性子的,若他一急,怕是何事都能做出来。
苏木点头:“知道了,我定会告知。”
谢辞桉点点头:“苏姑娘,你成婚那日我恰巧外出任务,在此,谢某便祝二人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他颌首示礼,似乎是真挚的祝福。
苏木淡嗯一声:“多谢谢大人。”
随即转头离去。
苏木嘴角噙着无奈的笑意。
百年好合,永结同心。她思绪飘远,想起当年相府那秋千之上,有一胖乎小孩也曾说过长大后要娶一人为妻……
世事无常,怕是没那个缘分了。
也罢,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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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回府路上苏木发觉芜衣眼圈有些发红, 问过才知今日之事。说来是她考虑欠妥当,留她一无法自保的女子独自一处, 这才能遇到不良之人。
看来,教她自保之术得安排日程了。
苏木安慰后又和她保证日后每日教她自保之术,这看见芜衣稍微有了点笑颜,可不知为何,苏木总觉得她若有所思,像是被牵走了魂一般,她没那么多精力去想, 见芜衣也未提, 便直接朝东苑而去。
她先去主屋瞧瞧顾长宁的情况, 随即让芜衣去后厨催催晚膳, 她倒真有些饿了。
若说这成为顾长宁的妻妾有何好处,大概这就是第一桩。不用等主子们都用完了再进食, 想吃啥就吃啥还能点菜。
旁边没了人, 苏木便往主屋走边在想该如何潜入稽查司之事,如何进, 何时进这都得好好规划一番。
踏进主屋, 苏木反扣上房门, 顺着对门的木椅而坐。
稽查司乃官家之地,况且护城军都在其中,个个都是高手, 若要接近得徐徐图之,若是夜潜不成,她难道还要去接近谢辞桉?可就算接近谢辞桉,他也不像是能随意带人进出稽查司之人。
这个时候苏木倒是怀念起了当时在稽查司牢里的时候,那时怕是她离图纸最为接近的时候。
进宫机会不多, 十日之内若是顾长宁伤好,那是随时有可能召见二人的,若是错过这机会,往后要进宫可就难了。
不过,皇帝老儿似乎很喜欢传祝余进宫,或许可以以此作为突破,可祝余进宫对侯府又不太好……
“哎——”
苏木长叹一口气,真真觉得此事颇为艰难,似乎一时不知从何下手,早知这文书藏在秘阁,她就早点让祝余摸清皇宫了,也不至于现在祝余想去也去不了了。
上次宫中再要请祝余前去时,顾长宁便以祝余放了奴籍归乡为由给拒了,如今再让她去,那不是欺君之罪?
想罢,苏木只觉头疼不已,她扶着额头,沉沉叹气。
“哎——”
苏木一时被此事烦忧,完全忘记自己来主屋的目的,她正沉溺于自己的思绪时,左侧塌上冷不丁传来一声。
“想不到,如今还有比我更为烦忧之人。”
这声音带着嘶哑,语调带着沉稳,甚至还有丝揶揄之感。
屏风后的声音,是顾长宁。
苏木顿时抬眼,她朝左侧看去,却被屏风所挡,想起自己该要查看这人的伤势,她立马起身,本想直接绕过屏风,但一只脚又飞快收回。
说到底,这是他的房间也是他的床榻,他不知是何时醒来的,现下直接过去,好似不太好。
毕竟在他未醒来之前他的上半身是未着衣物的,她也只当他是病人,未有多余想法。但眼下他醒了,她直接这般过去,总觉得……怪怪的。
想是她的犹豫之步被那人尽数收入耳底,像是知道她所顾虑一般,屏风后再次传来那低哑之声。
“本侯半身早已被你看了个遍,如今才不好意思?”
苏木本还犹豫,但听他这话是早已知晓这几日是她疗伤,他的伤尽数在上半身,用脚趾头都知道她将他上半身看的差不多,但他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不中听。
既然如此,她也不做扭捏姿态,直接绕过了屏风。
梨雕床榻之上,男子赤着上身伏在榻边,被褥严实地压在他的下半身,脊背却毫无遮掩地映入眼帘。那本应康健强壮的背脊布满狰狞的杖痕,纵横交错间犹如山峦叠嶂,一道比一道深。
许多地方仍渗着血水,红黑斑驳,触目惊心。
不知为何,眼前这一幕似又让她想起大婚那夜,红帐旖旎之下,那睡的沉稳安静的面庞。
她看他一眼,想着早间刚上过药,这伤也不便叫人来回折腾,于是顺着榻边上的几案而坐。
听到些声音,他习惯性侧耳,趴着的脸未动,脸色冷峻如常。
他眉峰压的很低,遮住了眼底的晦暗,只留一截锐利的下颌线,似泛着冷硬的青色。
明明是狼狈的模样,他却偏挺得直,喉咙滚动半晌,才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声音如沙砾干涩:“我有些渴。”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并不难听懂,倒水不算难事,苏木侧身将几案上的茶杯斟满,随即给他端了过去。
无意识的递给他,见他手撑榻边挣扎着起身,每一次挪动面色越发的苍白,因是伏着身子,无手去顾及身下被褥,差点让那被褥直接滑落至腿间。
苏木猛地闭眼,迅速将被褥给他往上扒拉:“伤着就别动。”
她顺着塌边而坐,见顾长宁额头上布满细小汗珠,犹豫着伸手又止手,最终还是托起了他的脸。
下颌生硬,下巴处还有些细小胡茬,刺挠的她掌心麻磨感。苏木指节微动,没有过分在意,直至茶杯抵在他唇边。
“喝。”
顾长宁的呼吸似乎比以往都要沉重许多,那些温热的气息一遍遍扫过她的指节,带着温热的湿意。
杯沿轻轻触到他唇瓣时,他才微启了齿关。许是苏木掌握不到他喝水的深浅,温水顺着唇角往下淌了许多,她下意识要去擦,另一只手的指腹刚要触及下巴,他忽然偏过了一些头,唇瓣滑过食指关节,湿热柔软。
她指尖猛地一颤,杯里还剩下的残水溅在他脖间,她下意识看向他,只见他眸色沉沉,喉间滚落出一丝笑意:“抖什么?”
这话问出口苏木才回神,她刚才有抖吗?没有吧。
正要反驳,眸光一下落在了他光滑古铜色水渍氤氲的脖间,那水痕往下顺延,至胸膛,下腹……
她顿的一下起身,眼撇开时面上没来由的烫热,饶是长了双眼睛,脚跟却撞上了身后几案桌柜,柜子发出的声响给了她欲盖弥彰之意,她闷吭一声:“还喝吗?”
“不喝了。”
他往榻间移了半分,头顺势偏侧着落入柔软的枕席。
“我睡了多久?”
苏木顺案而坐,她置下杯子,拿起对岸茶杯给自己斟满:“一日一夜。”
良久的沉默,只有她轻啜茶水,给自己倒了一杯又一杯斟茶水声。
“边关……有消息了吗?”
边关,那便说到是西北战事,外头对于此事的议论声不小,但最新的消息却无。
苏木轻顿茶杯,收起自己平时锋芒的语气,声中带着安慰:“虽无,但没有消息或许才是最好的消息。”
榻上之人神色未动,苏木却看得出,这答案并非问话之人想听到的。
“我这伤多久才能好?”
他嗓水润了几分,音色依旧沉沉。
“少说半月。”
“半月。”他咛喃着重复,那无色的面容少了许多冷硬,多了几丝惆怅:“倒是又耽误你了。”
苏木知他所说何意,按照之前所商,成婚后她便要去南疆才是,可因为他却又拖延。
提起此事,苏木心下是有不爽,但瞧着塌上之人以及他所忧之事,她也不能如此离去,也不能真的责备。
况且,如今她暂且不去南疆,在上京也不是毫无收获,至少等她去了宫中秘阁,天色将略有破晓,如此看来,她也说不上耽误,说不上生气。
“无碍。”
“只是……你不必过分担忧,老侯爷在战场厮杀的功绩我也并非不知,多少次化险为夷皆成美谈,想罢老侯爷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她不知说些什么,毕竟现下扬风与凌风皆在外探风,也不能唰的一下站他跟前汇报,她也不知边关事情进展,宽慰之话说的有些苍白,却聊胜于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