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萧昀祈只是随意看了一眼,不甚在意。
“……表哥。”
然而少女走到近处停下,软糯糯地出声,他神情就微妙地变化了一下。
萧昀祈:“坐。”
薛知盈感到局促不安。
来之前她只觉得自己等了那么久,又怎么都没办法哄好自己,与其憋着一肚子气就这么回去了,还不如不管不顾来向萧昀祈讨要个说法。
这和她之前刻意接近他不同,这事她怎也该算是占理。
可真正面对眼前男人平静冷淡的模样时,又不自觉生了退意,根本架不起声讨他的气势。
薛知盈只能先听话地坐下。
她在椅子前屈膝要坐,侧眸往身后看去,就看见了自己留下的那一片湿淋痕迹,顿时气势更弱,动作也变得磨磨蹭蹭。
萧昀祈见她半晌坐不下去,转头看去。
湿哒哒的衣衫黏在她身上,贴合身形,勾勒出比站立时更明显的曲线。
乌发随她躬身时垂下,扫过身前一片起伏,最终掉落到一旁,完全显露出不同于平日娇小纤瘦的丰腴身姿。
一部分轻纱质地的衣料因沾水而紧贴在她圆润的肩头,蔓延向颈下的衣襟,透出一片柔肤玉肌,凹陷的锁骨若隐若现,心口边沿渗出一截藕粉色的衣料。
薛知盈看完水渍也看见了自己身前的紧绷。
她懊恼地抿住了嘴唇。
这样坐下去会很显胖的。
她不由微动着手臂去扯身前衣料,又蹭动着屁股想让裙摆也松散些。
她努力调整着,屁股已是落到了软垫上,还垂着头在查看姿态。
“你在扭什么?”
薛知盈动作蓦然顿住,下意识就否认:“我没有扭。”
好在这次他没有追着问。
萧昀祈移开目光,道:“今日让你久等了。”
薛知盈悄悄松了口气,又讶异他竟主动说起这事。
难道不需要她先行控诉,他就要和她道歉认错了吗?
一抬眼,却看见萧昀祈正慢条斯理地翻过书册下一页,并无预想中饱含歉意的模样。
心底涌上一股不满的郁气,又没出息的没能升至最高点。
最后只剩小声地陈述:“嗯,我在绣坊门口等了你很久,你都没有来。”
这话的确有几分声讨的意味,但萧昀祈听着像撒娇。
语气绵软,毫无气势,不知得是怎样的人才会受她这话痛击心灵。
按理说,他没有必要理会她小小的控诉,是她有求于他,行程有变,她自当遵从安排。
不过安排欠妥,半日过去,漂亮的家猫在外流浪成了小脏猫。
是该稍加安抚的。
“作为补偿,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请求。”
薛知盈瞪大眼,以为自己好像听错了:“真的吗?”
萧昀祈慢条斯理地问:“你想要我如何补偿?”
气氛一时安静。
萧昀祈手上将书册一合,总算抬眼看来。
薛知盈微张嘴双唇,被那沉静的目光看得心底一虚,索性别过头避开。
“什么都可以吗?”
身前传来一声低笑,像是又被嘲笑了。
薛知盈不确定,转回头去看他。
被萧昀祈等在那里的目光逮了个正着。
他突然心生好奇。
她能得寸进尺到什么地步。
“说来听听。”
薛知盈眸光微颤,本就不怎旺盛的气焰没骨气地瞬间被浇熄了。
身体不知为何忽冷忽热,脑海中也一团乱麻,很快就被贪婪的欲望淹没。
她想要一大笔银两,最好能给她买个宅子,再安排好车马,一路护送她离开萧家。
或者帮她处理掉孟琛,也不许徐氏再插手她的婚事。
再不济择日补上今次原本的出行,但不能让她一人,他得陪着一起。
实在不行,她其实也想知道刚才那名女子和他是什么关系。
……
要不然,和她说声对不起吧。
萧昀祈静静地看着她,将她脸上不停变换的神情尽收眼底。
如他所想有够贪婪,但也有够胆小。
还一如既往地笨拙得藏不住心思。
随后,他注意到她面颊微红,像是恢复了血色,但整个人看上去却反倒比刚才更憔悴了。
萧昀祈修长的手指轻点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好似催促。
直到目光中,少女难耐地皱起眉头,脸颊两侧不正常的红晕愈发明显,眼神也逐渐变得迷离。
萧昀祈顿住手指,正要开口。
薛知盈忽的身姿一晃。
萧昀祈到嘴边的话止住,看着难得没向他倒来的身体,略一伸手,掌住了她的肩膀,没让她栽倒下去。
一瞬晃悠令薛知盈彻底眩晕。
终于冲上脑海的回答却好似胡言乱语:“我很不舒服,头很疼,我想去你那里。”
又开始撒娇了。
萧昀祈想。
“我想在你寝屋里休息……可以吗?”
身体难受极了,薛知盈不自觉地闭上眼,眼睫抖动得厉害。
但她的话语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她又极力睁开眼,眼皮掀开,眼前视线已是模糊不清。
坚持不过片刻,最终她什么都没能看清,只冲着身前那片黑影,一边栽倒一边呢喃:“不是说要补偿我……我就要这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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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薛知盈陷入了一片沉闷的梦境中。
是梦吧,不然为何所有感知都如此模糊。
但她又觉得好像是真的。
因为她还记得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她说出了请求。
萧昀祈答应会补偿她的。
所以她现在应该在迎风院的寝屋中,睡在萧昀祈的床榻上,盖着他的柔软锦被。
周围的杂声是他在焦急地呼唤大夫为她诊断吧。
薛知盈觉得自己快醒来了,眼皮却沉重得睁不开。
她隐隐约约听见了男人的声音。
“敢让我心爱的女人出事,我要你们全都陪葬!”
好羞耻啊。
她悄悄地蜷紧了脚趾。
他怎能趁她失去意识时,说这么霸道的话。
这是他会说的话吗?
好像不是。
所以,这仍然只是个梦吧。
短暂恢复些许的意识再度沉了下去。
她梦到徐氏将她五花大绑送往临安王府,赴孟琛的邀约。
她激怒了孟琛。
因为她不愿与他亲近。
中年男子面目变得阴沉,只一个眼神,便有数名侍从上前来压制住了她。
身体四处蔓延开针扎般的疼痛。
她问:“你给我吃了什么?”
孟琛说,是美味七毒散。
她感到好难受,嘴里也不断泛苦。
那是毒药,那根本就不美味。
孟琛冷笑:“你年纪尚浅,还不够听话,但我已经过了有耐心慢慢调教的年纪了。”
所以,他让她服下毒药,他要赐死她。
她被人抬进了一间密不透风的屋子里。
孟琛让她躺在那里自己等死。
他说,不会有人来救她,甚至无人替她收尸。
薛知盈很害怕,逐渐陷入了浓重的自厌中。
为什么谁都可以决定她的人生,唯独她自己不可以。
她想出府,要绞尽脑汁寻找一个合适的借口。
她不想出府,徐氏一句话,她甚至连出府那日要穿的衣服都无法抗拒。
她满心欢喜要去远行,即使只是去一座寺庙,她也当作游山玩水般新鲜。
她淋着雨,等了一整日,说不用她去了,她一整日的期待便随雨水流散。
她不想见孟琛,也不想嫁那些老男人。
他们用她换取利益,却从没有半分利益是给到她身上的。
她想要萧昀祈,他是最好的庇护。
可她从来连最次都不配拥有,谈何最好。
现在她要死了。
才发现心里满是遗憾。
一件都圆满不了。
毒效发作,她开始感到呼吸困难。
她睁不开眼,身旁似乎有人靠近。
湿凉的触感落在颈间,带着柔和的力道擦拭着。
她极力掀起眼皮,如失去意识前最后看到的那样,眼前是一片模糊的黑影。
直至慢慢变得清晰,出现一张男人清冷的俊容。
她竟然看见了萧昀祈。
“你是来替我收尸的吗?”她听见自己这样问他。
萧昀祈一如往常地平淡冷静,但他的手指温柔地抚过她的脸庞,将一缕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耳尖泛起热意,酥酥麻麻的,令她觉得痒。
他回答她:“我是来救你的。”
他竟然向她道歉:“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他还安抚她:“别怕,现在已经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