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可以试着抹在面包上，对您的味觉或许有刺激...”
少年看着一罐黑乎乎的东西没开口。
太了解迟珩的明玥立刻向前，二话不说直接动手。
她挖了一大勺抹在了本就涂抹了黄油的酸面包片上，递到了少年的面前。
“您尝尝。”
以明玥对迟珩的了解，他如果不喜欢一件事，或者不愿意做什么。会第一时间皱眉，然后冷笑拒绝。
但是他刚刚沉默了。
那就证明了他其实是感兴趣的。
果然--
少年神情古怪地伸手接过，在几双好奇的视线里，张嘴咬了一口。
一秒、两秒、三秒...
然后就见少年咬了第二口，而后是第三口。腮帮滚来动去，吃得很优雅。
几分钟后
迟珩将剩下的半片面包放在盘子里，视线不冷不热地扫视明玥。
明玥这回立刻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
酱不够，他需要更多辣椒的刺激。
看来是真的有点用？
明玥弯下腰，挖了两大勺抹到面包上，辣酱的辛辣味道飘来，香得她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这得多辣啊。
可别天天这样吃了，不然该叫肛肠科医生来了。
迟珩再次拿起抹了厚厚辣酱的面包继续吃，难得胃口很好。
因为他的确感受到了油辣辛香的味道，不过很淡很淡。
就像一大杯水中只加了几克白糖，需要很认真、小心地去尝。
舌尖上也感受到了微微的刺激，是咸和辣的味道，同样很淡。
哪怕认真感受才能感受到一点，也足够他欣喜。
视觉在一天天恢复，味觉和嗅觉几个月没改变，快要使他失去耐心。
现在有了改变，哪怕是0.1%也已经有了希望。
一顿午餐用完，迟珩只是多看了明玥一眼，什么话也没留下就回到了楼上。
明玥看着14岁少年离开的背影，落寞、孤寂。
心口又是一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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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疼男人果然是倒霉的开始。
明玥很高兴迟珩这一小小的改变，但她很快就为这一冒失举动付出了代价。
管家大叔威廉，气得一双棕绿色的眼睛瞪大：
“医生说过，味觉和嗅觉的丧失是个很复杂的过程....提醒过绝对不能乱吃...你煮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万一...”
把明玥教训了一顿后，就把她辞退了。
“明！你擅作主张引诱少爷食用危险食物，过几天还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你的实习期不能通过...看在你小姨的面上，还有一周月底了，你就住到月底吧，工资会照发...”
明玥傻眼了。
不是，没夸我，还要辞退我啊？
迟珩能吃有味道的东西了，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医生都没说什么，管家大叔你是不是太过强制专横了啊！
可惜无论明玥怎么解释，怎么道歉，怎么保证都没用。
地中海发型的威廉大叔怒瞪着明玥，就是要叫她滚蛋，一点余地也没有。
明玥这下没心思管迟珩了。
反正他再过两年就慢慢恢复了。
按照迟珩的人生轨迹，不到18岁就培植了母亲留下来的势力，把家族里的仇人全都收拾了。
明玥现在该操心操心自己了，毕竟再过一个礼拜该打包哪里呢？
“她”抠抠索索攒了不到两万联邦币。
照现在的物价，出去不赶紧找个工作，最多生存半年就要流落街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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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二楼的迟珩，沉默地走进书房。
因为嗅觉和味觉短暂地回归了半个小时，他现在的心情非常不错，躁郁的感觉也蛰伏了起来。
那个女佣--
她给他的感觉很奇怪。
她不把他当病人，也不把他当需要小心翼翼伺候的主人，仿佛像对待普通朋友。
是的，朋友。
小少年想到“朋友”这个词，觉得有意思，却是冷笑出声。
她什么身份，也配当他朋友？
第170章 if线：迟珩篇 3
Linda私下里找了威廉，希望他能网开一面，再给明玥一个机会。
但是威廉抖了抖棕色的胡子，一脸气势汹汹地说：
“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才破例让她住在庄园里，还能再享受一周...”
“我就离开了一会儿，她就擅自决定。居然敢拿自己随便煮的火辣辣的东西给少爷吃...”
“下次保不准偷偷给少爷吃什么...”
“不服从纪律，还违背员工守则，这样的员工丢在大街上乞讨都会被赶走的！”
威廉大步离开，Linda叹了口气也走了。
她私心觉得少爷昨天的胃口是这几个月最好的。
毕竟平日里就吃几块肉，喝一小盅汤，面包咬几口就离开餐厅了。
昨天像个普通人家孩子似的就着明玥做的最便宜的辣酱，吃完了一大片面包。
后来没过一个小时又叫人送了三回牛奶，可见胃口都开了。
Linda现在只能回去和明玥商量，问问那孩子有什么打算。
她愿意赞助明玥一些钱，直到她能够好好的生存下去。
可怜的孩子，她才十四岁啊！
——
明玥得知Linda又去找威廉求情时，感动地抱住了表姨母。
“Linda~谢谢你，你放心，我不会被赶走的。”
“不是还有一个礼拜吗？我可以想办法让少爷留我下来。”
女人目光怜悯地看着明玥：
“少爷不会管这种事的，你别去打扰他不高兴。”
“到时候一周都待不下去，今晚就得滚了。”
Linda看着瘦得眼睛黝黑明亮的少女，叹气道：
“过两天我休息，去银行取五千给你租房子用。”
“半年时间你应该可以找到一份活下去的工作。”
明玥很感动，但还是拒绝并坚定道：
“不，Linda，我要试一试。”
“我想照顾少爷，也想在这个庄园里生活到18岁去上大学，我不想离开你这个亲人...”
Linda劝不动明玥，生气骂她也没用。
她不知道一向嘴甜又乖巧的孩子，怎么突然逆反心理上来。
昨天擅做主张给少爷吃那么辣的东西，现在又跑了。
如果不是女孩眼里没有多余心思，纯粹是想要在这里生活下来。
Linda都要怀疑明玥是不是被那几个姑娘带坏了？
也想要引诱未成年的少爷恋爱？
午后三点
阳光斜斜地穿过彩绘玻璃，在城堡书房的地毯上投下斑斓的光斑。
独属于迟珩居住的一层楼，阳光很好，藤蔓郁郁葱葱。
小少年有时候会在音乐室弹钢琴或者拉大提琴，演奏的曲子都是暗黑风格。
有时候会在书房，靠着巨大的落地书柜看书，一看就是一上午。
尘埃在光柱中缓缓浮沉，像一场永无止境的金色细雨。
今天上午的迟珩坐在橡木高背椅中，指尖正抚过盲文凸点。
在研究院失明的这一年，他已经学会了用盲文“看”东西。
因为身体被注射过很多药物，他的其他感官变得极其敏锐。
无论何时，哪怕是在睡觉，也保持着和野外的猛兽一样警觉。
“扣--扣---”
有规律的敲门声响起。
迟珩皱了眉，不悦地说了声“进”。
不是来提醒吃药的，就是来检查血压等常规数据。
真烦。
书房门被轻轻推开，穿着统一白色女佣装的明玥放缓步伐。
她听见书页翻动时细微的声响，闻到古老羊皮纸上淡淡的霉味，还有窗外飘来的雪松气息。
“少爷，昨天您对辣有刺激，今天我给您制作了一杯百香果柠檬水。”
她的声音很轻，天然带着甜，像羽毛落在绒布上。
迟珩听到这句话抬起头看去。
又是她，那个胆大的、试图靠近他、想另辟蹊径的...女佣。
明玥走过去，将杯子规矩地放在他手边的桌上。
然而，就在她俯身的瞬间，一束阳光恰好穿过她发梢的缝隙——
奇迹发生了。
那些漂浮的尘埃突然变得清晰，每一粒都在光线中舞蹈。
然后，像浓雾散去，迟珩先看见了一只端着杯子的手，手指纤细，指甲修剪得很干净。
接着是浅蓝色的花边围裙以及雪白色的裙摆，随着动作微微晃动。
他心里一颤，不由自主地抬起头。
就在这一瞬，阳光正好洒满明玥的侧脸。他看见了她---
真正地、清晰地看见了。
少女有一头乌黑的长发，松松地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颊边。
她的眼睛看向他，是神秘内敛的黑色，长睫在眼下投出细小的阴影。
阳光为她巴掌大的脸镀上了一层金边，连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