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那一日，沙华羞怯的少年模样，突然变了颜色。
沙华双眉紧蹙，神qíng冰冷，深邃的眼中火光跳跃，似恼似怨，甚至有恨。
微风起，chuī起曼珠的发梢，她呆呆地愣在原地，看着他一步步走向自己，越来越近。
直到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了距离，曼珠才跌跌撞撞地退后两步，炙热的背脊靠在冰凉的岩壁之上。
沙华的手粗鲁地抚上她的脸。
这一刻，她忘记了，是她先招惹的他。
沙华身上散发着浓烈的雄xing气息，将她牢牢困在自己的身前，曼珠无处可逃。
沙华的神qíng看上去有些凶。
突然，曼珠笑了，原来，他竟能够露出如此纠结的神qíng。
莫不是在撒娇？
沙华看见她笑，一时痴迷、一时恼怒，笨笨地凑上唇，堵住她的嘲笑。
他的唇，清凉而略微苦涩。
她的唇，而略微甜蜜。
他小心索求，她轻轻回应。
一发而不可收拾。
沙华的指尖粗鲁笨拙地在曼珠颈侧摩挲，良久，他才将脑袋搁在她的肩头。
“以后，不许你亲别的男人。”
他的声音很轻，痒痒地钻进曼珠的耳朵里，两人皆低下头，仿佛突然才知道羞涩为何物，心跳如擂鼓。
他竟然是在吃那的醋？
但沙华没有放开她，直到她轻轻回一句“好”，方才心满意足，仿佛小心翼翼偷得了一件宝贝，他满足地浅笑。
彼时两人qíng深而两不自知。
彼时没有轰轰烈烈、也没有惊天动地，他们只是默默地相许了余生。
——
——
“沙华，我不再修行了，我要当一辈子的妖。”
“好，那我也当一辈子的妖。”
“一辈子困在这青山不出去？”
“嗯。”
只要你在这里，我便不会离开。
——
——
九重天上，长生殿里。
诸神齐聚，只少了两个人，吕他和远游西天，帝神则在闭关。
诸神似乎皆是一个模样，一个个古板、冷漠。只有两个人颇有些与众不同。
一个是月神，广寒之主，眉目乃至双唇皆白，长发如月色般皎洁，浑身冷意难以掩盖。
一个是雪夜，他的一张俊脸仿佛是雕刻出来的一般，美丽高贵。可是他的头发生的古怪，半边黑半边白，眼睛也生得古怪，也是一只黑一只白。
远看如浮雕，近看却又诸多诡异。
长生殿里的神仙，皆由凡人苦修而成，只有他们两个以及帝神不同。尤其是雪夜，天生是仙体。
因此现在，在这个地方，能够掌控局面的，只有他们两个。
仙缘簿浮在半空中，一页页翻开，停下。
那上面有一个名字，属于一个妖。
“曼珠。”
那名字上墨迹斑驳，只是勉qiáng可以分辨，说明这个名字的主人偏离了天道仙途。
仙缘簿再往回翻，在第一页上，同样有一个墨迹斑斑的名字。
“沙华。”
“神界、人世、鬼域，三分天下。鬼域之妖，huáng泉之子，名为彼岸之花。此二妖虽有仙缘仙根，却无心仙道，一旦修成魔xing，必是我长生殿之大敌。”
一位上神解释了这次聚集的目的。
月神垂目不语。
“所以呢？”
雪夜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反问道。
“除了他们。”
那位上神吐出几个字。这大约是其他所有上神的一致决定。
“呵呵，你知道除掉两个天生带有仙缘的妖，意味着什么吗？”
雪夜冷笑，亏他们还是长生殿的上神，连尚未长大的苗儿都害怕，不想着怎么培养，却想着怎么掐去。
可笑，这真可谓是实实在在的没天理。
“这，违逆天道，必将万劫不复。”
“为人神者，当以慈悲为怀。众生平等，只要不为恶，就有活下去的权利。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他们的名字既然登在仙缘簿上，无心仙道，沉溺qíng爱，就已是违逆了天道。要惩罚他们，也很简单。将他们带至轮回殿，剥夺他们的仙根即可。以后永生永世只能为人，他们即便有心，也很难为祸世间。”
雪夜轻笑，只字片语，就打消了诸神对曼珠和沙华的杀意，同时以维护世间的名义打了圆场，没有驳了他们的面子。
“月神大人，你以为如何？”
“正如雪夜大人所言。”
月神面无表qíng，瞥了他一眼，看穿他掩藏在唇角的嘲讽。
天地混沌初开时，雪夜其人就已经存在，他知道这世间许多隐秘的东西，包括huáng泉之子的因缘。
月神知道他无心世间的安定，也并不关切长生殿的安危。然而她对此无法可解，只能随他，天上地下，从来都只有qiáng者能说得上话。
而雪夜行事，只有一个原则——有趣。
见花不见叶，那两个人，活着有趣。
死了，也必然有趣。
——
——
曼珠和沙华是手牵着手踏入轮回殿的。
彼时他们只知道迎接他们的，将会是属于一个人类的一生。他们约好，生生世世都要遇见对方，然后相守一生。
“沙华，投了胎，前尘往事尽遗忘，我要是认不出你了，怎么办？”
曼珠突然就有些担忧。
沙华闻言，脸色突然就开始僵硬，这丫头生xing，若是一时不能重逢，她被别的美男子勾了魂魄，真是不得了。
曼珠不解地看着沙华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紫，时而担忧，时而恼怒。
他总是一下子想太多的事qíng，让人跟不上。
“我想到了。”
她用指尖轻触他的脸庞，眉骨之上，鼻翼之侧，绿色的枝叶栩栩在他的左颊上展开，更添英气。
沙华了然，也跟着在她的左颊上画上一朵猩红的花，她的脸庞似乎变得更加娇媚了一些。
沙华突然又后悔，画的太好看了，岂不是更容易招蜂引蝶？
曼珠哭笑不得地看他脸色又变得不好。
他莫不是在吃素未谋面之人的醋？
往事悠悠，他们的转世虽为天神所迫，是不得已而为之，曼珠桀骜不驯的本xing却并没有让她做出任何的反抗。
永生永世，只要每一世都能看上他一眼，她便能知足，又如何会奢侈地许多呢？
“若是来生，我能记得你就好了。”
曼珠沙华的怀中，听见他清脆的声音，带着一整个世界的不舍和眷恋。
第三章前因（三）
种因方成果。
进入轮回殿之前，曼珠种下了一个将会持续五百年的因，一个让她幸、也让她不幸的因。
她在轮回殿外的仙池偷了一颗长生糙。
“你偷它做什么，你又吃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