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姝放心了些,这才看向白羽,“吃饭吧。”
她浅尝了几口,味道不错,只是有些烫口。吹面的空档,她随口问道,“刚才不是有话要说?现在想说吗。”
想是想的,他瞧了瞧榻上专心吃面的顾琛,仍然坚定道,“想说。”
秦姝点头,表示在听。
“是属下愚钝,没想到主子是为了打压尹清徽才提早亮出那张牌。”白羽在来时路上见到簪月脖颈上的浅痕,出言相问才知道全程,原来自己错得这般离谱。
“至于主子这段时日的行事,确实是属下浅薄了,属下知错。”白羽咽了咽口水,他现如今已然明白,她是在以大宋为重。
他理解,但他眼中的关键是,陛下理不理解。
他没忘了,和她做交易的人,是陛下啊。
秦姝感觉到他的迟疑,抬眼瞧他,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艰难与否,就不必多言了。”
她何尝不知道此路艰难。
害人易,杀人易,解人猜忌难。
虎口夺食,更难。
他盯着她,只想说最后一句,“让陛下迅速亲政,是主子如愿的最快办法。”
秦姝这口面终于进肚,完全不顾及身后的顾琛有些傻眼地看过来,“亲政?他要学的东西多着呢,亲什么政。”
“你也一样,想要九层台?慢慢学着吧。”
顾琛不知道该不该提醒她,自己还在这。秦姝就回头瞅瞅他,“尚书,面还烫吗?”
他的面都快见底了,“啊...不烫了。”
“不烫就快些吃,吃完睡一觉。”
顾琛瘪瘪嘴,跑他这儿来吃饭,却不和他聊天,九层台是没有书房吗?
秦姝扭过头来,又喝了口热汤才道,“今日就多说几句,说说曾经鲜少提起的。”
“你想要成为九层台之首,就用心些听。”
“曾经我与陛下约定之时就说过,不会把九层台涉事进来。我明明这样说了,却没把事情瞒着你,是我不对。”
白羽眨了眨眼,继续听着。
“今日教你,希望还不晚。九层台立身之本,绝不仅仅是为了君主能更好的监视臣下,它还需要对整个大宋负责。”
“因此,扫清朝堂奸佞是一回事,辨别君主话中的对错又是另一回事。”
“我们身处在这个位置,有些时候要比君主更了解谁是忠,谁是奸。”
顾琛侧卧着,背对着她,静静的做个听众。
“凡事皆有对错。只论权谋,便是主动将自己变成了别人的手中刃,九层台想要存世久远,就不能培养一帮只会听从命令的痴人。于公于私,我都不希望看到那般景象。”
秦姝放下筷子,“所以呢,陛下想要的,我们不能毫无理由的去做。你可听明白了?”
一字一句,他听得极为清楚。
胸口的起伏显露出他的震惊之感。
原来,原来。
她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谋算过,且最用心谋划的——就是九层台,就是他们。
他还以为她会一走了之,什么都不顾、不要了。
“你哭什么?你不会只听了我后面这一半话吧?”
秦姝眼见着白衣青年的眼眶里落了一滴清泪,她来不及再想,赶紧伸手挡住他的双眸,“别别,以你的性子,当众哭一次要后悔好久。我就当没看见,你过后不要来闹我。你可不是顾尚书。”
顾琛扭头,怒目圆瞪。
白羽抬手,把蒙在自己眼上的那只手抓下来,嘴角向下垮着。那点儿已经被烤化了的悲凉思绪还没完全收回去,只顾着去看榻上那人。
瞪什么,再瞪挖你眼睛。
女子顺着白羽的目光回头瞧了一眼,摊手无奈,“看,他已经开始后悔了。和九层台有点关系的人都有这个毛病,哭了就后悔。”
顾琛躺不住了,身上力气也恢复不少,坐起
身来将额前的乱发拢到耳后,“咳咳,殿下。”
“诶,尚书。”秦姝忽然想起,“还未给你介绍我身边这位,是九层台掌管神讯司的掌司大人白羽,也是我最得力的。日后许多事,若是我不方便出面,会让他去办。”
顾琛拱了拱手,“白掌司,幸会。”
他这人做事一向干脆,既然这位长公主的所思所做皆能令自己心生敬佩,那便不会再犹豫不定,“殿下,臣是觉得,臣已经休息好了,什么时候可以回府去?或者说,殿下什么时候需要臣。”
“尚书心急,却也应知,此非一朝一夕可成之事。”秦姝敛了方才的玩笑之意,正色道,“况且,我们所求的东西,就意味着我们永远没有主动权。”
可猜测,可准备,却都要依照着对方,甚至是他们双方的动作来行事。
扶摇阁的事已了,就算秦姝再神通广大,也猜不准他们的下一步棋会落在哪。
“臣猜测,既然张弛已死,太后已无军政实权。陛下为了取消自己的守孝三年,定会抓紧利用已无爪牙的太后,为他夺得执政权的。”
他继续道,“臣不知张弛之死与您有没有关系,若是有,那这步棋恐怕走错了。太后毕竟是陛下的生母,和辅臣一比,这位不通政事的太后可让人放心多了。”
秦姝眯了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