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顾盼兮实在受不了了，皱着眉头转身盯着李老头，李老头这才移开了视线。
“抱歉，看见你，我就忍不住想起我老伴……”
李老头叹了一口气。
第227章 赶路
“我们早年其实是拒绝猎杀玩家的。”
“但随着年龄日益增长，那种绝望，也会一点点从内心滋生出来。”
“时间长了，人也就跟着妥协了。”
李老头的眼睛向斜下方向看去，流露出了回忆的神情。
“我们是一个世界的人，是在通关游戏的过程里认识的。”
“后来有一个需要合作通关的游戏，我们两个险死还生，却都没有放弃彼此，才组成了一个队伍。”
“我当时，就对她动了心。”
李老头摸了摸口袋，想到什么，又停下了。
“我们这些玩家，谁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在下一个副本里，所以一旦产生感情，尤其对方也是玩家的情况下，是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的。”
“巧的是，我去找她表白的那天，她其实，也想和我表白。”
李老头在回忆这部分内容的时候，嘴角一直带着笑意。
“我们的世界出现了惊悚游戏扩张的现象，同为A级玩家的好多人，都选择了进入秩序之城，我们夫妻留了下来，想要寻找到一条能够永久性解决惊悚游戏的方式。”
“可能是因为我们太顽固了吧，惊悚游戏无论做出怎样的邀请，我们都不动心，所以……”
李老头看向窗外。
“惊悚游戏就把我们丢进了生命之泉这个副本。”
“我和小张的天赋互补，加上一直以来的默契，顺利甩了那些伏击我们的人，躲进了最近的城池里。”
“当时的城池查的还没有这么严，也不像现在，全是一座座死城，连玩家想活下去都艰难。”
“但我们没想到的是，城里的水，也是生命之泉。”
“小张喝了水，离不开了。”
“她当时想要劝我走，但没了她，我其实也不知道要怎么活。”
李老头回忆的表情之中带了一点痛色。
“像我们这种A级玩家，衰老的时间是会变慢的。”
“她死的时候，其实刚八十几岁。”
“是我们生理机能开始逐步下降，感觉身体逐步失控，也是对衰老最为恐惧的阶段。”
“是我扛不住，想要去猎杀玩家的，她没办法，才跟着我一起。”
李老头忽然靠在座椅的靠背上，表情之中带了几分颓废。
“可在那次行动中，她死了。”
李老头沉默了很久，脸上那种独属于这个副本世界的死气看上去更厚重了两分。
“她死了以后，我活不下去，也死不成。”
“只能选择不再参与任何狩猎玩家的行动，在那栋破房子里，等着所有身体机能衰退，然后被丢进尸坑，反复感受活着的痛苦和死亡的轮回……”
说到这里，李老头忽然笑了，转头看向了顾盼兮。
“没想到只是坐着等死，还能盼到这么一天。”
顾盼兮眨了眨眼睛，或许是成为玩家久了，悲剧看多了以后，人的心就变硬了。
也可能是，她从来就不相信“爱情”的存在。
所以在李老头的经历之中，顾盼兮只关注到了“因为多次拒绝系统开出的秩序之城的邀请，所以被放逐到了生命之泉这个副本”上面。
这个世界或许就是为了困住A级玩家准备的。
如果顾盼兮没有从最开始降落点那里，获取到“生命之泉”就是这个世界的水源这种消息，恐怕也会上套。
从D级副本开始培养出来玩家的习惯，副本之中一直有一条默认的规则，就是副本的食物大部分都是安全的，可食用的。
这里的大部分，主要是指玩家通过惊悚币购买获取到的食物。
而这种习惯潜移默化，其实是在影响着玩家的下意识行为的。
之前几个副本里，顾盼兮身上虽然有百宝饭盒，也还是会经常食用副本内的食物，就是出于这条默认的规则。
因为顾盼兮一直认为百宝饭盒的存在，是为了应对某些极个别的极端世界，没有食物补充的情况下，做出的准备。
可这个世界完全推翻了这一点。
加上顾盼兮身上没有准备“无限续杯”这类的道具。
在见识到了拍卖会上贩卖“生命之泉”后，内心会留有生命之泉在这个世界应该是珍贵的物品的错误印象。
之后又在沙漠里连续行走，口中干渴，进入城市以后，饮用水源，便成了必然。
荒芜的地平线上矗立着一座带着金属色的城墙。
大猫脚步轻巧的从城墙根上绕了过去，一路疾驰。
顾盼兮仰着头，看到了天空上盘旋的鸟。
一片片黑压压的，不断发出“啊啊”的不祥叫声，是乌鸦。
顾盼兮的视线下落，又放在了墙头，城墙上密集的连成一排，黑压压的形成了一道直线。
它们或埋头梳理羽毛、或头颅来回转动、巡视着过往的猎物。
顾盼兮眉头轻微的皱了一下。
这么多乌鸦？
这个疑问刚刚从心里升起，坐在旁边的李老头似乎是注意到了顾盼兮的疑惑。
他左右看了看，见周围几个座位都走空了，这才将声音压成了一道线，只传入了顾盼兮的耳中，这算是他早年还是玩家的时候拥有的天赋，只是在洞察类玩家的身边，还是存在暴露的风险。
“注意表情管理。”
“咱们现在路过的是这个世界活跃人口最多的城池——中心城。”
“这种乌鸦也是半机械化生物，他们起到的主要是监察作用，如果我们……要避开这些乌鸦。”
顾盼兮听到了李老头的话，垂下眼，掩盖住了眼神之中的警惕神色。
她其实很想问问李老头，这个世界的动物都是这样的存在吗？
但是她没有李老头那种传音入密的本事，只能作罢。
从中心城路过没多久，顾盼兮和李老头就抵达了本次坐车的目的地，临水城。
这里那种半生物的检测设备，明显少了很多。
顾盼兮和李老头下车，刷卡验证身份后横穿临水城。
之后只要从临水城的另一侧城门穿出，再走大约七十公里的路，就能抵达本次的目的地，万两金所在的天水城。
第228章 万两金
顾盼兮在脑子里回忆了一下接下来的路程。
从临水城赶往天水城，是一条直线。
她自己走的话，大约十来分钟的时间。
李老头因为各方面身体机能下降，会慢一些。
考虑到临近城池周边会有监视鸟的存在，从临水城另外一道城门出来，走出一段距离以后，顾盼兮就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了李老头。
“你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吗？”
李老头也跟着顿住了脚步，听到顾盼兮的问题，思索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
未知的纪念币灼烧上了李老头的身体，他脸上一直不散的死气化作了释然，唇角微微勾起，和顾盼兮摆了下手，然后彻底消失在了这片天地之间。
顾盼兮停留在原地，双方终归算是相识一场。
顾盼兮原地默哀了一分钟，这才重新上路。
……
半小时后，天水城，市中心，万两金的交易商会内。
顾盼兮换成了胖子的形象，坐在接待贵宾的vip休息室，单手托着下巴。
不多时，一个白皮、狐狸眼、带着单片眼镜、薄嘴唇，看年纪只有二十出头的男人就推门走了进来。
他嘴边噙着三分笑，打量了一眼顾盼兮以后，就伸出了手。
“在下万两金，你好，张先生。”
“你好。”
顾盼兮没伸手，只是点了一下头。
嘴唇同样噙着淡笑，抬眼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人。
他通身所散发出的平和气质，加上过于年轻的面貌，都遮盖住了一部分属于商人的精明感。
让人乍一眼看上去的时候，第一个出现的反应是亲切感。
而这种感受，反而是此刻最让顾盼兮感到警惕的。
“听在下的员工说，你有一笔大买卖要和在下谈，一定要见在下？”
“是。”
顾盼兮的语气停顿了片刻，对于对方“在下”的自称，感觉有些别扭。
“就是不知道万老板眼里，永久性死亡的名额，算不算的上是大买卖了。”
顾盼兮仍旧套着胖子的皮，人一胖，眼睛被挤得小了，再加上笑容，脸上就只剩下了一道缝隙。
让人很难通过心灵的窗口捕捉到什么信息。
万两金挑了一下眉头。
听到了顾盼兮抛出的筹码，他这才走到顾盼兮旁边的太师椅上坐下，给顾盼兮斟了一杯茶。
“哈哈，这确实算的上是一笔大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