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拇指摩挲着被扎了几针的食指,眼睛看着温梨,却是对着司凤轻声道:“不敢……小民只是在想母亲她们为何还不回来。”
司凤恍然一瞬,不知该如何接话,凉凉的眼神落在愣站在门槛处的温梨身上。
突然顶着两道目光,温梨霎时觉得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半晌,她试探着开口:“顾清……是找母亲有事吗?”
“……嗯。”
顾清站起了身,将未做完的绣品放入篮中,继续解释道:“去布坊里住,得提前跟店东家说好,才好安排住处,到那还得铺床,安置东西,我怕太晚了来不及。”
温梨想了想,也是,等到温母温父回来再走,说不准她们两个又要把她送到书院门口絮叨。
于是她道:“这里正好不是有石贵人吗?待会儿娘回来让石贵人替我们报句信就好,我们两个正好可以一起去。”
顾清迟疑地看向司凤,司凤温和的点了点头:“顾公子若赶不及,自当早些去才是,不必担心,我会替伯母传达的。”
顾清抿唇看了看温梨,似是想要她替他出声做出反应。
可温梨只是一个劲的点头赞同……
顾清再一次小小的失落了一下,只好自己抿着唇对着司凤道谢。
随后他端起篮子,朝自己与温梨的屋里走去:“那我先去收拾东西。”
顾清一走,院子里的空气变得更加凝重了。
最后一丝温和在司凤脸上消失殆尽,显的整个人冷冰冰的,像是谁惹了她一般。
温梨觑着司凤的神色,莫不是刚刚她提出和顾清一同离家,不开心了?
不能太明显……温梨心道。不能让她察觉自己知道她对顾清有情,而自己身为顾清的妻主还有意无意的撮合两人……
她得表现出自己对夫郎无意,但又不相信夫郎对别人有意的状态来……
温梨试探性问道:“贵人可是也要和我们一起去县城?”
“不必。”司凤简短的拒绝道。
过后,他的目光又慢慢凝过来:“他是你的夫郎,你对他是不是太冷漠了些?”
终于……终于问到点子上了!
她可要好好回答她,不能有半点瞧不起顾清的意思,还要十分真诚痛苦和无奈的说出自己心又所属因此对顾清十分愧疚……
温梨将眉毛皱成八字,手握成拳捶了几下自己的胸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我……清儿很好……好到无可挑剔,可我……我心中不知为何,总是空落落的,我也时常在想,自己是不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可我还想……若是……”
“够了。”司凤蓦然出声打断温梨,轻撇了她一眼,然后目不斜视的与温梨擦身而过,面带嫌弃道:“我收回方才说你福缘不浅的话。”
温梨:“……?”
司凤带着嫌弃的话语一直充斥着温梨的脑袋,直到温梨和顾清走到向庆布坊。
顾清伸手轻轻拍了拍一路都在神游天外的温梨。
温梨回神看他。
顾清睫毛垂下又抬起,“布坊到了,梨娘也快些回书院吧。”
“用不用我一起进去和你东家说?”
顾清摇了摇头,道:“我自己说就好了。”
温父很早就开始在这布坊里做工,与布坊的东家也算熟识,再说住在布坊寮房里的人也不少,顾清要住在这布坊里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罢了。
温梨闻言也不再坚持,便点了点头,“好,那你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来书院找我。”
顾清注视着温梨的眉眼,缓缓说了句:“好。”
第27章
穿书之犯个小贱你这妻主倒是挺害羞的……
两人正在这头说着话,布坊里正走出个约摸三十多岁的男人,手里端着个盛满染料的大盆。
见着外头的两人,男人眼睛一亮,喊道:“清儿来了呀,正好,快来帮我搬这盆,我险些搬不动。”
顾清顿了顿,快步上前扶住了盆的另一头,要帮他一起搬到了旁边架子上。
“沅哥怎么自己一个搬这么大个盆出来了?布坊里没人帮忙吗?”
曹沅唉了一声,一使力,装着染料的木盆便被稳稳当当放到了架子上,他道:“要不我怎么就天天盼着你来呢?别人哪有清儿这样的好心?”
顾清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
早在温梨待在书院的这些
日子,温父就带着顾清来做了好几天工了,只不过家中还有个不会做饭的温母,因此两人总是早出晚归的,现如今家里又多了个贵人了,恐怕温父更是抽不开身。
不过这回正好,不用再跑来跑去了,顾清心想。
沅哥看着后面脸生的女人,又见温父没和顾清一起来,心中转了转,问道:“那位莫不就是你的妻主了吧?你公公怎么没来?”
顾清闻言顿了下,有些迟疑地看向温梨。
温梨走上前来,道:“沅叔好啊,家里出了些事,我爹暂时来不了,这些日子顾清得住在布坊里头,不知东家这还有没有空房?”
听见顾清要来布坊住,曹沅立马笑了起来:“肯定是有的,我住的那间就还有个空床铺呢,这回正好,得会儿一起去给东家说说,让你住我这间来,咱们平日里也好说说话。”
曹沅说罢,眼神又不动声色的看了看温梨。
……管罗楚叫爹,那就是顾清妻主没错了。
还记得温父第一次带顾清来布坊,一张不似凡尘的脸,周身温润的气质,一度让布坊的人瞠目结舌,甚至还有当场要给顾清说媒的。
最后还是温父扬起一双眉毛高声喊道这是他家女儿新娶的小夫郎,众人这才颇感遗憾的散开。
关于温家这个唯一的女儿,布坊里面的人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是很熟悉了。
毕竟罗楚是天天将这女儿挂在嘴边的人,但这女儿温梨长什么样布坊却没一个人见过。
一个月前,布坊里正逢那几天特别忙,温父少见的在布坊里待到午时(晚上十一点到十二点)。
当罗楚同村的邻居慌里慌张的跑进布坊告知罗楚女儿出事的噩耗时,那场面,曹沅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心惊。
可哪知温家女儿是个命硬的,不仅人一点事没有,还不声不响娶了个夫郎。
这无疑是更加引起了布坊里众人的好奇心。
如今见着了真人,曹沅的这一双眼睛还真挪不开。
相貌不差,就是太过秀气,若是个男人身想必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人倒是有礼,不显虚浮……
温梨看着曹沅黏在自己身上那若有似无的眼神。
心中实在受不住,立即转头向顾清曹沅告了辞,脚步略显急促的跑了。
曹沅看着温梨的背影,揶揄的笑出声:“清儿,你这妻主倒是挺害羞的嘛——”
顾清也跟着曹沅的眼神望向温梨的背影,直至人走至转角,最后连背影也消失不见。
顾清回过头来,又对上曹沅一副看戏的眼神。
“怎么?还真不舍的你妻主了?”
“没有……她就是那样的性格。”顾清声音闷闷的,带着些缥缈,像落不到实处一般。
年轻人脸皮薄,曹沅也只当顾清是不好意思,连忙拍了拍他的手,道:“我家里那位年轻时候也是这样子,稍微人多点就不肯往我身边站了,生怕被人笑话呢……和你家这位脾气一样一样的!”
顾清扯了扯唇,也不过多解释,只扭头看向盆里。
“我去里面拿布,先帮沅哥把布染了吧。”
*
温梨手指叩上邱菏书房的门,轻声问道:“老师在里面吗?”
房内马上传来一声进来。
温梨扭头左右看看,见没人,快速推门进了来。
书房内点着檀香,白色烟雾从邱菏书桌上袅袅升起。
温梨定睛扫了眼书房。
……太好了,这回人没在。
邱菏一手拿书,一手撑着膝盖,抬眼扫了温梨一眼,道:“怎么,不是来找我的?”
温梨连忙摇头,从袖子里拿出早以准备的纸,殷勤的走了上去,双手奉上课业。
“老师,课业我补完了,还请您过目。”
邱菏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嗯,随即将书放下,接过温梨手上的纸张。
温梨连忙又凑进了些,看着邱菏看着课业逐渐缓和的脸色,又笑着拿出另一张纸来,小声道:“……老师,还有您上次答应我的……”
邱菏眯了眯眼,到底还是接过了温梨的东西。
“你啊……净搞这些有的没的。”
温梨嘿嘿笑了两声:“我这怎么叫搞有的没的呢?我这是在帮老师您肃清恶习,端正学风啊!”
“得得得,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仅此一次,下次便不许了,没事就快些走,这些课业我帮你批注批注,下回下课你再来找我拿。”
温梨笑的听话极了,见好就收,道:“好的,谢谢老师!那学生就不打饶您了,你继续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