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慈这话说的不详细,温梨在脑中自己想了一番才明白过来,她想起下午司凤拍拍腰的那个动作。
宴请的酒席没有问题,估计是那几人想借着喝酒的名头,往她身上塞点解酒的又或是其他什么东西,并且给司凤的东西也不能单独查出毒性……
这样一来温梨便明了多了,这毒不能在宴上发作,说明这毒并不是一下子便能发作的……一些常见的药材,比如马钱子、草乌之类,混迹在其他草药之内,看似有强身健体之效,却不知若是未经炮制彻底,与酒精混合可就变成催人命的东西了。
难怪……这招确实阴险,可陈倚还是败在司凤这个老手上,从深宫里闯出来的大皇女殿下可是对这种事司空见惯了,更何况司凤本就带着防备来的,在这种局面下,那伙人怎样都没有胜算。
那她呢……面对司凤,她有胜算吗?
温梨从回忆里抽出身,就见顾清还睁着眼睛看她,像在等她的回话。
温梨张了张嘴,道:“可能是她们脑子抽了吧……”
顾清怔了怔。
见温梨如此敷衍的应答,顾清竟也不恼,反倒对着她弯了弯唇,虽然温梨现在并不是很能看清他现在的表情,但莫名的,温梨就觉得他此刻应是半笑着的。
只听一片寂静中,男子的声音只中褪去了本音上的
清冷,换上了一丝温润的气息:“梨娘,你莫骗我,我知道的……是那贵人太过聪慧了,梨娘的负担……是不是也很重?”
温梨侧头对上他那双在黑夜里也发亮的眼,顾清声音轻轻的,像是怕惊动什么东西似的:“梨娘,我很多事情都不甚明白,心中亦有诸多困惑,梨娘不愿对我多说,我却想对梨娘坦白。”
温梨呼吸一窒,顾清的声音继续响起:“那身份不简单的贵人与母父有仇怨,她也知道梨娘的秘密,梨娘怕她对家里报复,也怕她容不下梨娘这桩意外。”
顾清声音轻轻缓缓,犹如冰河破冰,再缓缓淌进温梨心中。
良久,温梨听见自己艰涩的声音响起:“……对,我,我还以为你会觉得我奇怪,毕竟那人从到我们家来,好像也没对母父做什么,甚至还帮助了你……”
顾清认真的摇摇头,道:“从我第一眼见到那日起,我就觉得她身份定不简单,世上哪有人没有缘故就随便对陌上人好呢,我一直都知道,那人内里恐怕有着更深的阴谋。”
温梨哽了哽,转头去看顾清,顾清提着小灯笼,四周黑漆漆的一片,两人竟就在这样的环境里聊起了天,温梨忽然觉得有种莫名的滑稽,于是竟没忍住笑了一声。
“嗯?”顾清歪了歪头,像在疑惑她为何突然发笑,但唇角也不自知的轻轻扬起。
“顾清,今日的事情其实不算特别顺利……”最终,温梨还是说出了一直哏在她胸口的话。
“没事的,慢慢来,我相信你。”男人的声音缓缓响起,仿若她们谈论的话题是今日的饭菜好不好吃似的。
温梨心间一动,不知为何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她一个人来到这陌生的世界,虽然她感谢上天重新给了她一次生命,但她有时候也会有些埋怨,埋怨自己为什么不能想个普通人一样在自己的世界安稳的活下去,为什么要偏偏遭遇这些事情,这些人从小被阴险狡诈腌入了味,可她却从未接触过这些人性的恶……
翌日清晨,温梨踏着晨光的熹微迈过府衙的大门,径自走向后院的牢房。
温梨将玉牌给守门的人看了看,不消片刻,微微发锈的铁门被打开,里面的阴潮气息扑面而来,温梨在外头深吸一口气,直接进到了里面。
陈倚怎么说也是朝廷下派的官员,虽然司凤号称官比她大,但也是不能私自用刑的,因此还没对陈倚用过刑,但对于一个官大人来说,关在这种阴暗潮湿的地方,也算是一种折磨了。
温梨步伐轻缓,稳稳停在关着陈倚的铁门前。
陈倚官服尚未褪去,整个人依靠在贴着墙的草垛上。
“陈大人。”
空旷地方响起的声音自带回响,一圈圈荡悠悠的飘散在牢房里。
陈倚头颅动了动,抬起头来看向温梨。
第71章
穿书之你娶我吧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陈大人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把自己家里人都送走了,自己留下来坑害全城百姓。”
一夜过去,陈倚本就不甚清澈的眼里泛起赤红血丝,她干涩的嘴唇动了动语气略有些不解:“本官对于坑害石大人一事供认不讳……但何来的坑害全城百姓一事?”
温梨视线凝在陈倚身上,“昨日石大人便在城内召集了一批良匠,连夜勘察向庆县河道水闸的安全问题呢。”
陈倚猛的将头抬起,“你们是怎么知道的……”话音又猛的顿住。
温梨嘲讽的笑了声:“哟,这就承认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知道……”陈倚依旧重复着这句话。
“修建水闸贪的银子,再加上和杜老板合作的提成……陈大人,家里的银子恐怕要堆不下了吧?”
陈倚赤红的眼紧盯着她:“你连这都知道了……还来问我做何……”
“你既犯下如此滔天罪行,为何又要给她们修牌位?给自己留下这样大的一个漏洞?”
这个问题其实温梨很早就想问了,当时在茶馆,温梨第一次与司凤触及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司凤就说过立牌位这事不是杜家干的,而通过那日在寺庙的两个守卫的谈话也能知道其实杜家也不甚乐意做这事。
不乐意做却还是得乖乖做了又派人守着,那原因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比她地位还要高的人要求她做的,所以她们才不得不做。
而在合作的几人当中,陈倚的官职为最高,温梨猜测,这牌位十有八九是陈倚的主意。
“让那些牌位在佛像下念经超度九九八十一天,想消除她们的怨念以求让她们安稳往生?看来你也知道愧疚啊。”温梨继续淡淡道。
陈倚的身子在此时却有些微微颤抖起来。
“你们懂什么……你们什么都不懂,若这事干成了,是可以泽庇后代的好事……你们什么都不知道……”陈倚忽然喃喃自语道。
温梨皱起眉头,后退了两步,“谋财害命,以公谋私还能被你说成是泽庇后代的好事,你是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哦,这事干成了,你的后代倒还真会受到泽庇,但你如今的如意算盘可以彻底宣告失败了!”
温梨实在是气,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厚脸皮的人!
“是……是失败了,我认……我认……”陈倚的头挫败的垂了下去。
“什么毛病?”温梨有些嫌恶的摸摸手臂,见套不出什么话来也不欲与她多说,转身就要朝外走。
“等等……等等!”后面陈倚忽然双手抓住栏杆大喊道。
温梨脚步一停,后面的声音就急急开口,像是生怕她下一秒就走掉似的。
“河道水闸引水渠渠壁厚度不够,泄水孔数量不足,在靠近中段位置用了芦苇杆冒充陶管,石材接缝的糯米灰浆也掺了草灰黏土填充……大人可按此进行修缮。”
温梨疑惑的回头看了她一眼,嘲讽的说了句:“你现在说这些也太晚了。”
温梨不再等她开口,大步离开了牢房。
直到背后的牢房被重新上了,温梨才缓缓舒了一口气。
她刚刚在里面对陈倚说的话当然是乱编的,司凤还等着收集证据讨个功绩呢,水闸的那些豆腐渣工程就是最有力的证明,司凤哪能就这样白白放过她们,破坏证据去修缮水闸?
温梨叹着气摇了摇头,不过,把这些毒瘤早日摘出来说不准还真能赶在洪灾之前把水闸重新翻修一遍,虽然肯定比不上正常的那样好,但至少结局不会如书中所写的那样惨烈。
但……接下来要怎么做呢?
正是在温梨微微凝神之际,从外面跑来一看门的府兵。
“外面有人找您。”
温梨虽然有司凤给她的玉牌,但本身并无官职,这倒是让府衙里的府兵们有些为难了,索性就自己称温梨为“您”,温梨也不会太过不自在。
温梨眼睫微微抬起,心道:来了。
府衙门外。
衣衫褴褛的乞儿被府兵拦在门外,见温梨从里面走出来,那乞儿立马兴奋的叫喊了起来。
这乞儿虽然衣服还是破破烂烂的,但胜在人比之前干净了许多,精神头也足了不少。
外面的府兵见温梨还真与这乞丐认识,看着她的目光一时都意味不明起来。
温梨连忙加快了步伐,对着乞儿轻声斥道:“谁让你在府衙门口放肆的,快跟我过来。”
温梨带着些歉意的看了府兵一眼,立马拉着乞儿拐进了旁边的小巷子里。
人刚一站定,没等温梨开口问,这乞儿就迫不及待的说:“贵人,那姓杜的已经动手了,今日一早就见有人搭上去向淮县的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