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华缓缓收回手，重新躺回婉娘身旁，眼帘垂下，闭上了眼眸。
晨光大亮，婉娘猛地自床上醒来，她手下意识摸索着，直到摸索到凌华的手臂，这才放下心来。
不是她在做梦，是圆圆真的回来了。
她侧身望着熟睡的凌华，苍老的手指沿着凌华的面容，虚虚描画着。
这便是她的孩子。
看她的孩子，长得多好呀，这鼻子，这眉毛，这嘴巴，比这世间所有人加起来都好看。
门外传来脚步声，凌华猛地睁开眼睛，眼中凌厉之色一闪而过。
突然又意识到，这不是在修仙界，而是在自己的家里，利芒收起，又变成了在父母面前人畜无害的圆圆。
“圆圆，你醒啦？”婉娘略微起身，笑眯眯地看着凌华，眼中心疼之色不加掩饰。
她的圆圆，这些年，想来也是碰到了不少危险，否则怎会露出如此警惕的神色。
凌华赖在婉娘身上翻滚着，不愿起床。
婉娘纵容地看着她。
两人又赖床约莫半个时辰，直到柳淮山声音急促地在院外催促。
凌华与婉娘对视一眼，默契笑出声来。
待两人出来后，柳淮山面上沉稳，但是声音却带着几分郁闷道：“知道你们娘俩要好，但是也不能这般将我撇下，老头子现在可是有脾气的......”
凌华忙哄道，“好好好，我们再也不这样了，再有下次，便罚您不能吃酒，爹您说怎么样呢？”
柳淮山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我就吃！”
凌华陪着爹娘度过了一段温馨美好的日子。
也过了一段凡人女子的日子。
她换上了婉娘准备多年的首饰衣裳，陪着婉娘和柳淮山看日升日落，看遍林源县的美景。
夜间的花灯会也格外热闹。
凌华便是在这碰到重新遇到了在柳家村问路的那名黑瘦男子。
丫鬟在婉娘的示意下，上前将那人请了上去。
他手足无措地走进酒楼包厢站在凌华面前，半晌，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圆圆，哦不，柳仙人，好久不见。”
“圆圆你可还记得他，这是村里的二狗，你小时候最喜欢跟他玩了。”
凌华如何能不记得。
那日，她急着找爹娘的下落，只是觉得此人气息略有些熟悉，并未多加留意。
没想到，这竟是二狗哥。
她看出了二狗的窘迫，笑容温和：“我如何会不记得呢。二狗哥，你还是唤我一声圆圆吧，这叫别的，也过于生疏见外了，难不成多年未见，就不拿我当妹妹了？”
听到凌华这话，二狗连连摆手，“不是的，不是......”
“既然如此，那你还是叫我圆圆吧。”
二狗偷瞄了一眼凌华，多年未见，他如今已是当祖父的人了，但是面前的凌华，却还是一副少女的模样。
他依言小心翼翼唤了凌华一声，“圆圆。”
凌华嘴角笑容愈发明媚，她看向紧贴在二狗腿上的小人儿。
“这是。”
那小人儿约莫是三岁上下，长得黑胖黑胖，见凌华盯着他，扒着二狗的腿缝躲到二狗的身后。
二狗忙将他拉到凌华面前，“这是我大孙子，叫狗蛋。”
“狗蛋，这是你姑奶奶，快，快叫姑奶奶。”
小人儿腼腆地看了一眼，飞快地收回，稚嫩的声音传出，“姑奶奶好。”
旋即想要后退，二狗瞪了他一眼，他便乖乖地站在凌华面前。
凌华蹲下身子，“乖，是个好孩子。这是姑奶奶送你的见面礼，收下吧。”
说着，她将一副金灿灿的长命锁挂在狗蛋的脖子上。
一旁的二狗忙推辞道，“这这这，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圆圆你还是收回去吧。”
凌华故作生气道：“不过是身外之物，我是给孩子的，可不是给你的。”
“来，小狗蛋，告诉姑奶奶喜不喜欢？”
狗蛋抓起胸前的长命锁晃了晃，声音活泼大声，“喜欢！谢谢姑奶奶！狗蛋最喜欢姑奶奶！”
一旁的婉娘和柳淮山乐道：“这孩子，嘴巴真甜。”
转而对一旁的二狗道：“既然是圆圆给的，那就不要推辞了。”
二狗嘴唇嗫嚅了两下，脚边的狗蛋眼睛亮闪闪地看着他，“谢谢圆圆。”
最终还是收下了。
这些普通的金银财宝，凌华在修仙界特地兑换了不少，并未花费多少灵石。
其中一部分已经留在了柳府，剩余一部分还在她身上。
若是碰到交好的故人，送上一二也是好的。
这不，正好派上用场了。
待二狗走了之后，婉娘叹息一声，“二狗这孩子这些年过得很是清贫，他媳妇刚生下孩子便去了。”
“留下个三天两头要吃药的孩子，一把屎一把拉扯大，孩子大了，也娶了媳妇。”
“孩子却在一次采药时跌落山崖，尸骨无存，儿媳妇也跑了。”
“还好留下了这么个孙子，否则也不知他怎么熬。”
“这些年，我们时不时接济一番，二狗又退了回来。好在如今，你给的这件他留下了，若是日子过不下去，拿去当了也值些银两。”
凌华默然，想不到幼时要好的玩伴过得竟是这般苦日子。
这日子，真是一眼就看得到头，咕噜咕噜冒着苦水。
或许，得想法子。
婉娘看出了凌华的想法，“这心思你还是打消吧，二狗如今就扎根在村里，我和你爹不是没有过打算，但是都被二狗拒绝了。”
“他如今只有一个孙子，那是恨不得日日拴在腰间，日子虽然清贫些，但是二狗如今却很是满足了。我和你爹平时让村长多照看几分，村子里没人敢欺负他……”
凌华想起了大哥，还有未曾见过的小弟，爹娘的信已经送出去一段时间了。
快马加鞭的话，估摸着他们也该收了。
或许，过几日便回来了。
第255章 小珉山
自凌华回府之后，婉娘和柳淮山的身体肉眼可见好了许多，脸色红润，身体康健。
这段时间，每隔几日夜里，凌华便会潜入二老的房间，用灵力温养着两人的身体。
两人体内的沉疴被凌华用温和的灵力治愈，加上有了凌华陪伴，这些日子两人精神头明显很足。
二老不顾府中下人的阻拦，坚持带凌华上小珉山一趟。
伺候婉娘的大丫鬟名为倚翠，年已二十，是当年被柳学思从城郊一处破庙中捡来的。
捡到她的时候，她衣衫褴褛。
身边的老人体温冰冷，呼吸早已停了多时。
老人紧紧将她抱在怀里。
当时正值大雪纷飞的冬日，一个瘦弱的孩子在四面漏风的破庙里被冻得不省人事。
即便有老人的尸体包裹，但是冰凉的尸体又如何能抵挡冬日的寒冷。
柳学思为一方父母官，家里的妻子正怀着孕，想到了即将出生的孩子，看着眼前这一幕，不免起了恻隐之心。
他将她带回了家，一盏热辣的姜水灌了下去，只过了一夜，她竟好生生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除了死去的老乞丐，她本便无依无靠，便留在府里当了丫鬟，并起名为倚翠。
为人沉稳细心，在府里做了数年渐渐得了府内夫人的信任器重，将她派到了老夫人身边伺候，这一伺候便是十年的时间。
老夫人为人和善、从不为难下人，若是气急了也只是骂上一二便消了气，已是极好伺候的主人。
倚翠感激柳府的救命、收留之情，愈发精心伺候着。
对了，老夫人便是婉娘，老太爷便是柳淮山。
至于这府里的老爷，自然是柳学思了。
此刻的倚翠，站在婉娘身侧，眼神担忧，面上尽量维持着笑容，但是声音却并没有面上的平静。
“老太爷，老夫人，这小珉山山路陡峭，你们如何能上去，不如......”
婉娘语气轻柔坚定：“倚翠，你不用管了，听我的就好，这小珉山我定然要去的。”
倚翠神色担忧，张了张口，正想说些什么。
一旁的凌华双眸微动便制止了倚翠。
虽然不知为何爹娘，坚持要上这所谓的小珉山，但是既然爹娘想去，凌华自然会陪着他们去。
见凌华阻拦，倚翠神色一黯，想到有这神秘有本事的小姐陪同，应该会照顾好二老。
再加上她也会陪老夫人一起上山，不会出什么岔子。
于是应了一声“是”，便不再出言。
次日天蒙蒙亮，几人便乘坐着府里的马车去往小珉山。
到了小珉山，婉娘轻轻挣脱了倚翠的搀扶，“好了，倚翠，你就在这山脚下等着，我们去去便回。”
倚翠一急，“这如何使得，老夫人，还是我扶着您上前吧。”
婉娘定定地看着眼前这座翠绿的山，开始一步一步走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