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些人真的配活着吗？
没有人配。
师尊的话在耳边：“入我绝情宗后，不许你大开杀戒，方圆五百里的百姓，他们的血，你不能沾上一滴，否则逐出师门。”
他不杀百姓。
把沧海宗弟子都杀了，如何？
炉里的火熄灭了。
苏玉寒睁开眼，眼底是一片漠视一切的荒芜。
捞起炉中药丸，往外走去。
但到门前时，他听见了脚步声。
一个矮矮的人影突兀地冒出来，“三师兄？”
是刚进宗一个多月的小师妹。
她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头顶，“三师兄，你打算去干嘛呀？”
苏玉寒冷淡道：“于小野教你一次你就记住了。”
阮昭昭入宗以来，只跟于小野走过一次竹林迷阵。
能一次就记住，悟性不错。
阮昭昭视线从没离开过他头顶，“三师兄，这么晚了你要去丰乐镇杀人吗？”
苏玉寒不禁挑了下眉。
阮昭昭：“我知道那个跛子是你。我还知道，你发现我跟小野哥哥了。”
苏玉寒被两个凌家子弟尾随的时候就发现阮昭昭和于小野了。
也知道他们俩在巷口偷看。
但他不在意。不在乎的人，连一个字也懒得说。
只是没想到阮昭昭找上门来，跟他说这些话。
意欲何为呢？
苏玉寒眯起眼，脑海中掠过许多种可能性。
最后回归一如既往的结论：世人皆愚，不如死了。他又何必守信。
苏玉寒伸出手中的靛蓝丹药，“小师妹，这是三师兄炼制的丹药，可以提升实……”
“力”字还没说完，一沓纸放到了他手上。
苏玉寒怔了怔。
“三师兄，这是我这些天搜集到的消息。”阮昭昭给他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虽然萧逸尘难杀了点，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
萧逸尘是谁？
苏玉寒眉心直跳，“你——”
“凌家人的动向也在这里了。”阮昭昭说，“三师兄你杀掉的那两个我已经打叉了。”
苏玉寒：“……谁告诉你我杀了他们？”
他从阮昭昭脸上看到了嫌弃。
嫌弃？
苏玉寒瞟了一眼纸上所写。
鬼画符般的地图，字倒是漂亮。
看到了对“凌九霄”的溢美之词，突然沉默。
阮昭昭凑近看他，“三师兄？”
他的“因果杀戮值”降下去了。
半晌，苏玉寒道：“这些……你都是从哪儿听来的？”
阮昭昭说实话：“乌鸦们说的。”
苏玉寒噎住了，“乌……乌鸦？莫非是二师兄院子里的那些……？”
阮昭昭：“没错。”
苏玉寒看着她一双杏眼，“你的功法是御兽？”
阮昭昭摇头，“不是。”
苏玉寒：“如果不是，你怎么让它们听你的话？”
阮昭昭理所当然：“靠我的实力啊！”
苏玉寒：“……”
系统已经习惯不问就不明白阮昭昭的操作了，“宿主，这次他的‘因果杀戮值’又是为什么降下去了呢？”
阮昭昭：“因为他意识到了自己的懦弱。”
系统：“？”
阮昭昭摇头：“都已经这么了解他的敌人了，想杀就赶紧去，不趁对手弱要他病，等他发育起来干嘛？虽然现在不能打主角，但是可以干掉其他人，让主角少一个队友是一个。可是你看他，还是没通过考验。我爹说过，计划赶不上变化，干脆直接干！”
苏玉寒蓦地笑了出来。
笑得大声，笑得癫狂，笑得前仆后仰。
过得一会儿，他将靛蓝丹药丢掉了。
伸手摸摸阮昭昭柔软的发顶，“小师妹，你的乌鸦没有被发现吗？”
阮昭昭：“不会，我相信自己鸦。”
自己鸦是什么东西？
阮昭昭：“三师兄，你不去丰乐镇了吗？”
苏玉寒：“我暂时不打算杀他们。”
阮昭昭撇撇嘴，“那我先回去了。”
苏玉寒的话噎在喉咙里。
为什么她看上去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阮昭昭离开后，苏玉寒打算将这沓没用的东西烧了。
放到炉边却迟疑了一下。
最终还是没烧，而是放到了架子上。
他走出山洞，迎着月光，却因眼前一幕愣住。
只见他精心布置的迷阵被破坏了，原本需要九曲十八弯才能抵达山洞的路，被硬生生开出了一条直道。
看着被徒手掰断的竹子和错位的阵石，苏玉寒先是惊讶，旋即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个小师妹……太有意思了！
第12章 老鼠
◎这种人……就应该千刀万剐。◎
红帐香幔里，一个男子被踢了出来，狼狈地滚出几圈，捂着下身痛苦哀嚎。
踹他出来的修长美腿搭着台阶，一动不动。
“你、你……”男子指着她，手指颤得厉害，“毒妇……毒妇！”
一只瓷碗从帘幔内探出来，黑陶的质地，衬得那纤纤五指愈发白皙，拨开红帐。
“我就当是夸奖了。”
宁观音媚眼如丝，一双墨瞳却无半分情欲。
“我与你无冤无仇……”
宁观音扬声打断，“是么，那你与那南风镇徐家三位小姐又有何等仇怨？”
男子惊愕地睁大双眼。
“三年前，你赴中州赶考时路过南风镇，徐家夫人好心留你住宿，你却色心大起，侮辱了三位待字闺中的徐家小姐，最小那个不过十一岁。你连夜逃走，可知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宁观音冷笑，“徐家夫人自觉愧对女儿，上吊自尽。十六岁的大小姐当日投井，二小姐也不堪侮辱随母而去。三日后，外出行商的徐老爷回到家中，面对的是妻女的尸首。”
男子叫嚣：“谁叫她们生得美，别说是我，就算是别人，也会为其倾倒的！这怨不得我！再说了，不就死了三个，不是还有一个？”
“徐老爷遣散了家中仆人，放了一把火，与小女儿追随她们而去。”宁观音淡淡哂笑，“听说，当时你本想掳走三小姐，是她奋力挣扎开了。”
男子脸色煞白，“你、你怎么知道？”
“杀了，未免太便宜你。”
话音方落，一道灵力打在了男子胸口，他不禁张嘴呼痛。下一刻，一粒靛蓝丹药飞入他口中，他下意识吞了下去。
“三师兄这主意好，他缺试药的，我多的是可以用来试的。岂不妙哉？”宁观音笑着拍掌，乐不可支。
男子试图抠自己的喉咙，但丹药触碰到舌尖的刹那便融化了。
一股奇痒无比的感觉慢慢盘踞了身体，他尖叫着撕扯自己的皮肤，“妖女，你这个妖女！”
宁观音看了一会儿，开始厌烦，遂将男子丢进了地牢。
打开牢门的刹那，传来了交织的哀嚎和咒骂。
她淡然地阖上牢门。
这时，院落外传来闻人亦的声音，“四师妹。”
宁观音如一抹虹彩飞了出去。
闻人亦一身湿漉漉的，显是刚从冰泉里爬出来。
宫子羽双手抱臂，闲庭信步而来，“大师兄现在不撞山，改当水鬼了。”
闻人亦眼皮子也不抬，“小师妹总去你那里干什么？”
一开始没人注意，但阮昭昭几乎每天都去，还是在晚上，自然引人注意。
宫子羽观察过了：“她喜欢我院子里的乌鸦，和它们当上朋友了。小孩子，亲近小动物很正常。”
闻人亦神色古怪，“乱葬岗守死尸的乌鸦是……小动物？”
“她把我的迷阵拆了。”
苏玉寒从竹林里走出来，把断了的阵石丢到地上，“这小丫头，不简单。”
宁观音昨晚就听见了竹林深处传来的断裂和倒塌声，“昨晚是她？”
苏玉寒猜测：“莫非祖师爷给她的功法是御兽诀？我问了她，她说不是。”
宫子羽就是修御尸诀的，他观察过阮昭昭和乌鸦相处的方式，“我也觉得不像，‘御’之一术都有共通之处，她修的不像御兽诀。”
闻人亦来是为了另一件事，“这一次小苍境的入口在丰乐镇打开，沧海宗大多数弟子都来了。师尊早料到有这天，设下的阵法起了作用。他们以为绝情宗只是一个小小道观，不会再来打扰。小苍境关闭之后，他们就会离开。”
苏玉寒敏锐察觉，“你要进去？”
“没错。”闻人亦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五年。”
三个人都不是喜欢问为什么的人。
因为自己就有不愿意别人窥探的秘密。
但是——
毕竟做了四年同门。
宫子羽淡淡道：“我也不会一直留在这里。”
苏玉寒转过身：“我同样有重要的事要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