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是个小山坡，坡底尽是坟包。往远眺，散落着许多半开半阖的棺材。半山腰还有一处庄子，清清冷冷的。
“昭昭！”于小野自己吓自己，伸手过来拉她，“你别往下看！”
阮昭昭“哦”了声，视线从一个坑里被破草席裹着的尸体上收回。
于小野牵着阮昭昭，直到视野变得开阔才松了口气，缓缓睁开眼。
一座院落孤零零地立在空地上。
乌鸦齐鸣，列队似的在院墙上站作一排，眼珠子随两人转动。
于小野牙齿打颤：“昭昭，这就是二师兄的住处，你、你平时没事的话不用来……”
“嘎——！”
一只乌鸦突然发力冲向于小野。后者“啊”一声捂住头蹲下身，被凌空略过。
乌鸦在空中转了个圈，嘎嘎直笑。旋即盯住了阮昭昭，俯冲而下，也想吓唬她。
它的鸟头被一只小手握住。
阮昭昭看向远处，一把将乌鸦丢了出去。
——直接变成天边一颗闪亮的星。
其他乌鸦见此一幕，都惊呆了。
于小野发觉嘎嘎怪叫消失了，睁开一只眼，发觉乌鸦都噤声了。
阮昭昭拉了拉他的衣袖，“哥哥，我们去看下一个地方吧。”
“奇怪。”于小野挠了挠脸，狐疑地看了眼排排站的乌鸦，“好。”
目睹这一幕的系统才突然想起，阮昭昭可是另一个世界大反派的女儿。
不知道她身为魔族的天赋是什么？
两人沿着山壁间的石阶继续向上爬。
于小野担心阮昭昭的体力，想背她上去，回头却见小姑娘脸不红气不喘，步履轻快。
他心里更难过了：她一定吃了许多苦，才练就出这么好的耐力。
直至山顶，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竟是一个冰泉。
冰泉上架着一条石桥，通往重重竹林。
于小野指着竹林里冒出头的四层红楼，“四师姐住在那里。”
又指了指看不见的竹林深处，“三师兄住的地方比较隐蔽，门口有阵法，进去很容易迷路。”
阮昭昭点头，“哥哥，为什么这里有一个冰泉？”
“小青山的水从此发源。”于小野指着引入悬崖的瀑布，“师尊的房间，也就是我现在住的地方就在瀑布旁。”
见阮昭昭蹲下身去触碰，他连忙将她拉了起来，“昭昭，这水寒冷刺骨，碰不得。你要是想玩水，哥哥待会儿带你到下面的水潭。冰泉的水只要落入水潭就不那么凉了。”
阮昭昭若有所思。
蓦地两人脚下颤了颤，动静自大师兄院落的方向而来。
“大师兄的头风越来越严重了……”于小野自言自语。
走过石桥，两人走到红楼前，阮昭昭听见里面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哥哥，这是什么声音？”
于小野登时红了耳根子，正色道：“昭昭，以后你就知道了。”
阮昭昭跑到门前，趴在门缝上往里看。
于小野生怕她看到什*么不该看的，赶紧拉了回来。
见阮昭昭面不改色，于小野松了口气：“昭昭，你没看到什么吧？”
她觉得几个男子赤身跪在地上挺没劲，遂摇头，“没什么。”
于小野怕阮昭昭误入竹林深处后被困，便带她走了一遍阵法。
怕阮昭昭不记得，于小野一边走一边讲解，“昭昭，如果在竹林里迷路了，你就找巽位，或者你看这棵竹子，我在下面做了标记……”
阵法尽头是一个黑黢黢的山洞。
山洞外挂着一块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地刻着“不必”二字。
于小野臊红了脸，“这是我给三师兄挂的，我每天都会过来看看，木牌翻到这一面就代表明日不必送饭。”
阮昭昭听说修士不用吃饭，都吃的“辟谷丹”。
系统适时解释道：“这个世界和你家有些不一样。紫微界修士吸纳天地灵气，修的是五行法术，分有炼气、筑基、金丹等品阶。璇玑界的修士不分修为高低，只看如何运用功法战胜他人。功法是自己领悟出来的，有许多修士领悟不出属于自己的功法，只能学习别人的。吸纳天地灵气、提升功法是同时进行的，吸纳灵气后转化的灵力越纯粹，功法等级越高，身心越饱满，就不用通过吃饭补充体能。”
于小野带着阮昭昭走出竹林，顺下石阶，绕回大殿。
他将上院的厢房简单收拾了一番，铺好被褥。
天色已近昏黄，于小野点了一盏蜡烛，放在桌上，“昭昭，哥哥就在大殿，你一个人害怕就来找我。”
于小野离开后，过得一会儿，阮昭昭听到大殿里传来诵读声。
系统：“这是道典《庄子》，璇玑界大多数修士用它来悟道，开悟后就可以感受天地灵气，修炼功法。”
阮昭昭刚要说话，感觉桌子晃了一下，连带着烛光也摇了摇。
“肯定是闻人……”她忘记名字了。
“闻人亦。”系统提醒道，“闻人亦是你的大师兄。”
“那就先从他开始。”阮昭昭打定主意，“小野哥哥说，大师兄的头风犯了，那这地动就是他用头撞山引发的。看来，他头疼得厉害。系统，你知道他为什么头疼吗？”
系统知道的也很有限，它本次的任务信息库不全。
不过它不会告诉阮昭昭这件事，“宿主，如果我把他们会黑化的原因告诉你，这个任务就太简单了。”
阮昭昭“哦”了声，托着腮，“你的意思是，要给我上上难度？”
它倒不是这个意思。
一想到这小丫头才五岁，生怕她打起退堂鼓，系统解释道：“宿主——”
阮昭昭一巴掌拍在桌上，“还没有人敢给我上难度，很好！整件事有意思起来了。反正只要降低他们的‘因果杀戮值’就行，对吧？”
系统：“简单来说，是这样。”
阮昭昭摩挲着下巴，“你可以让‘掌门’收我为徒，那你还能不能以‘掌门’的名义做一些别的事呢？”
系统欣然，“宿主想让我做什么？”
阮昭昭一双杏眼飞快地转，“你听我说……”
是夜，明月高悬。
一只飞虫穿过被茂密爬山虎吞噬的庭院，径直飞入空荡荡的房间内，还未停下便被一只大手拍死。
闻人亦睚眦俱裂，唇角渗出血线。双手紧紧抱着头，抬眸时恶狠狠地撞向墙壁！
墙壁早已被他撞出一个大洞，露出墙后的山壁。
这一下仿佛重槌撞在晨钟上，力道之大，引致整座小青山震颤。
“滚出去！”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但屋内空荡荡，不知是跟谁说的。
下一刻，阴测测的笑声从他向耳提拉的嘴角里渗出，藏在乱发里的一只眼睛猩红。
“我看要滚出去的人，是你吧……”
这时一道光遁入屋内！
闻人亦抬手，掌心霎时长出一柄晶体凝实的剑，漆黑如墨，“谁？！”
光芒化作两行字，在他眼前徐徐展开。
“首徒闻人……三更桥上……”
他慢慢念出来，神情渐渐平静下来，不复先前的癫狂。
师尊的神魂要见他？
第4章 一脚
◎宿主，你为什么要把他踹下去？◎
夜凉如水。
月光浅浅洒在桥上，为长身而立的人影披上薄纱。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闻人亦蹙了下眉，抬手抛出一枚墨晶。
“锵”地一声，墨晶飞了出去，掉进冰泉里。
来的人竟是刚拜师的小师妹。
小女孩眨了眨眼，“大师兄，这么晚了你跑这里来干嘛？”
闻人亦反问：“这么晚了，你应该在房中休息。为何来此？”
阮昭昭：“我第一次不在家里睡，睡不着，就爬起来到处走走。”
到处走走？闻人亦上下打量这个小萝卜丁，左不过五六岁，胆子竟这么大。
这时一抹光芒从远处飞来，闻人亦伸手握住。
他张开手掌，又是一条师尊的传讯，写着三个字：没事了。
闻人亦：“……”
老家伙生前就性情顽劣，总说他们四人太无聊，尤其是闻人亦，简直像块万年不改的顽铁。因此四人中最爱捉弄的便是他。
自师尊仙逝，上次收到神魂传讯已是三年之前……
闻人亦捏碎了光芒，“小师妹，你应该回去休息了。”
阮昭昭却盯着他的头顶看，“大师兄，你为什么总要撞山？小野哥哥说你经常头疼，真的吗？”
闻人亦不喜道：“小师妹，你话太多了。”
说完，他感觉头又慢慢地疼起来。
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楚从四肢汇聚到胸口，变作一把锤子和铁钉。把铁钉扎进胸膛，用锤子狠狠敲打。
闻人亦单膝跪下，左手按住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