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这件事你没有把握,你没有把握你还信誓旦旦的。”
“就算没有把握,我也会去救人。”
“救人?”乌禾嗤笑,“这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小公主又道:“罢了,毕竟是我南诏子民,大不了本公主跟那该死的镇老爷吐露身份,看他有几条命放火烧村,本公主现在就动身,再派几个大夫过来。”
司徒雪摇头,“来不及的,从这去镇上要很久的工夫,瘟疫拖不得,拖一会就是多死一个人,我必须得进去瞧瞧。”
“师妹说的是,师兄陪你一道进去,况且从前我们救人,本也是不顾自身安危。”
二人相视一笑,夕阳下金光浮在二人洁白如雪的衣衫,散发淡淡光辉,正气凛然。
“罢了,你们经天纬地,舍己为人,我不拦你们。”
可她惜命比金银更贵,做不到他们这般无私,从小没人教育她要爱别人,更多的是娇纵,爱己。
她大抵真是个自私的人。
不是个爱民如子的公主。
没有责任心,还一点也不勇敢。
她想责骂自己,想内疚,可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好像没什么不对。
内疚不出一丝惭愧。
于是找了个借口,正如司徒雪所说吧,都是求生之举,人之常情。
乌禾折身离开,司徒雪和萧怀景这对无瑕白玉往危险的瘟疫窟里走。
果然,他们才是一路人。
倏地,一抹群青色身影缓缓擦肩而过,乌禾蹙眉,缓过神注意到那是什么,立马转头。
只见檀玉跟在他们身后,一同往瘟疫窟里走。
!他也不要命了吗?
乌禾两三步上去,拽住他的袖子,捂在鼻口的帕子险些掉落。
“你进去干什么?你会医术吗?”
檀玉轻启薄唇。
“不会。”
“不会你还进去找死?”
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蛊虫作祟,胸口隐隐难受,望着司徒雪远去的背影,乌禾嗤笑一声。
原来是为司徒雪。
他竟喜欢司徒雪喜欢到了如此地步。
不惜弃自身安危不顾,也要跟在她的身后,是怕她死了,身边陪的是萧怀景而不是他,不甘心吗?
真是死也要陪着心爱之人。
好生感动。
若是旁人,她鼓掌歌泣,可若是檀玉,寄生在她心里的子虫,不太愿意。
檀玉凝视着少女紧张的神色,她眼底还有丝缕愤怒。
少年双眸微敛,眼神没再看她,抽出手,慢条斯理整理袖口的褶皱。
无视她。
乌禾很生气。
“行,你进去送死吧,我以后再也不管你了,你爱怎么就怎么样,你爱喜欢谁就喜欢谁。”
她抬头,杏眸微睁,直直盯着眼前的人,一字一句恶狠道:“大不了,我跟哥哥一起死。”
好生极端,像个爱而不得的疯女人。
她转身离开,风吹得裙摆凌乱,轻盈的布料紧贴在身躯,显得身姿纤细,日薄西山,黯淡黄昏下,渲染了股凄凉赴死的氛围。
檀玉盯着她削瘦的背影,微微蹙眉眼底划过一丝不解,转瞬化作满不在乎,折身进村子。
他果然还是进去了,乌禾站在马车前偏头,捏紧帕子。
真是个痴汉。
她转头看了眼从马车里探出头来的楚乌涯。
“阿姐,他们怎么都进去了。”
“笨蛋,我们被排挤了。”
三个人的身影渐行渐远,村民们也进去了,村门口只剩下她和楚乌涯。
乌禾问:“你也要进去吗?”
楚乌涯连忙摇头,跟拨浪鼓似的。
“算了,我不进去,染上瘟疫多疼,不过如果阿姐要进去,我倒是愿意进去看看,就当体验民苦了。”
“我才不进去送死。”
乌禾爬上马车,钻进舒适的楠木马车,今日明媚和风,昨夜湿透的蚕丝垫和被褥都干了,捧在手心闻除了山间草木清香还有股温暖的阳光味。
乌禾坐在案前,点上一炉檀香,用火折子点燃炭火,煮一壶奶,蜂蜜花露二勺,茶叶少许。
惬意悠哉。
直到胸口燃起一簇火,果然,离开檀玉一会距离,两不离蛊便开始发作。
不过,今日她就是疼死也不会进去瘟疫窟。
与其染上瘟疫全身烂透了死掉,还不如被蛊虫折磨五脏六腑破裂,七窍流血死掉。
至少不会死得那么丑。
猩红的煤炭烧得茶壶雾气蒸腾,牛奶沸腾不断顶茶盖,四溅出几点奶沫子,滴在人手背疼极了。
可比起这个,胸口的疼痛更叫人难忍。
风卷起窗帘,望过去夕阳熔金,恍如有团火蔓延整片山岗。
乌禾忍不住了。
她翻箱倒柜从包袱里找出蛊医给的缓解疼痛的药丸,颤抖地往嘴里塞,干涩艰难吞咽下去。
双臂撑在垫子上,手背细细密密一层汗珠,她虚弱地喘气。
“楚乌涯,我要进村子。”
第27章 跳到他身上
乌禾和乌涯全身武装,厚厚的绢布蒙住口鼻,头戴帷帽,白纱长长垂下至腰间,总觉得还不够,于是翻出垫在最下面的垫子撕开布料一人一半裹住身子。
这才动身进瘟疫窟。
两个人包得跟粽子似的,行动也不便,步履徐徐游荡。
楚乌涯问,“阿姐,你知道司徒姐姐他们在哪吗?”
“不知道。”
楚乌禾道,“你只管跟着我走就行,怕了就出去,我不拦你。”
她不知道司徒雪在哪,摸着胸口四处碰壁,哪个方位走胸口好受些,便往哪走。
楚乌涯茫然地盯着走几步绕一圈的阿姐,疑惑不解,觉得她不靠谱,但还是跟了上去。
“进都进来了,我不出去。”
脸上裹得只露出一只眼睛,白纱蒙蒙如山间迷雾,晕头转向,单凭胸口的感觉走。
屋子里的村民投来好奇的目光。
忽然,好似撞到了什么,像软软的团子,可眼前什么也没有,直到传来一声尖锐的啼哭,低头望去,见一个小孩站在她面前哇哇大哭。
乌禾最怕小孩哭,无措地摆手,“我方才撞得很轻的,你也没摔跤呀。”
那孩子红着脸,仰头一个劲哭,口齿不清道:“糖,我的糖。”
乌禾低头瞧,小巧玲珑的脚丫边躺着颗四分五裂的糖片,迅速引来几只蚂蚁兴高采烈瓜分粮食。
哭声引来附近的村民,本空空荡荡仿佛人迹尽绝的地,围上来一群人,围在乌禾四周,说着她听不懂的方言,嘈杂如网笼来。
只能依稀听出三句。
“这两个粽子是哪家的,怎么还欺负小孩。”
“不知道,瞧着不像我们村的。”
“他们完了,欺负了村长家的娃娃。”
彼时萧怀景和檀玉折返,见前方一群人围在一起,好奇凑上前瞧。
檀玉没兴趣,少年双臂环在胸前,身姿颀长如青松,眼底疏离淡漠。
远远望向西山最后一抹红日快要沉尽,天色逐渐发黄,如黄沙漫天。
“那好像是小公主和小王子?”
萧怀景双眸微眯,目光定格在人群中两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粽子上,依稀从二人的肢体动作和声音辨认出是楚乌涯和楚乌禾。
闻声,檀玉侧目,聒噪的人群,稀疏缝隙中,黯淡天色隐隐约约见楚乌涯挥舞着手掌,一个劲说人是他阿姐撞的,跟自己没有关系。
楚乌禾偏头,帷帽一角朝楚乌涯一斜,好似瞪了他一眼。
小孩子的哭声似锣鼓喧天,四周看热闹不嫌事大,指指点点不停。
见僵持不下,她的手伸进帷帽里,摘下一朵花,粉玉翡翠镶嵌雕刻,在小孩面前晃了晃,小孩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东西,哭声停歇,张大圆溜溜的眼睛盯着花朵。
“这花可是不会枯萎的花,我赔给你,如何?”
她把花钗别在小女孩垂髫上,扬唇满意一笑,“嗯,真好看”
小女孩听到她夸自己,害羞一笑。
四周的人见灰蒙天色里一抹亮晶姝色,刺眼吸睛,哈着腰眼睛都要盯直了,直到传来村长的声音。
“去去去都别围在一起,神医司徒姑娘说了闹瘟疫的时候大家都在家里别出来,不准聚在一起啊听到没。”
村民们纷纷退散,小女孩一见爹爹跑过去,指着头上的花给爹爹看,“爹爹你看,这花是硬的诶。”
村长见多识广,一见是上等的玉,赶忙道:“这这这……这太贵重了,你是哪来的。”
“是那个粽子姐姐给的。”
村长茫然地顺着女儿的手指望去,见两个裹得严严实实的怪人,其中一个道:“无妨,我方才撞碎了她的糖,就当赔给她。”
同村长一道过来的司徒雪,一听“粽子”的声音,熟悉至极,惊讶道:“你们怎么进来了。”
乌禾:“外面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