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也在屋中聊了许久,平宁王妃便提出告辞,董玉婷让秋荷去看一眼正厅的情况,得知他们还在喝酒。
另一头打发过来几个小厮,只说让她们先行离去,他们还要再喝会儿。
董玉婷便跟着老太太送众位夫人离开。
依然是平宁王妃打头,但离她最近的人就有些意思了。
原本武烈王妃和永宁王妃走在第二排,忽然一个竞步,以一个近乎平行的位置,和平宁王妃并肩走在了一起,让永宁王妃一个人落到了第二排,前后都是两个人,独她是一个人,就显得她有些尴尬。
昭信王妃见状,就拉着贤康王妃快步走上前,一左一右跟护法似的到永宁王妃身边。
她们走在最前面,走在后面的人自然将这一幕看在眼底,互相对视一眼,却不敢说话。
董玉婷又瞧老太太,她面不改色,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曾惠妍两只眼睛则冒着兴奋的火花,何静琳则看着院子里的花草,怕是下一秒就能吟诗作对。
一群人走在抄手游廊下,往垂花门的方向走去。
董玉婷已经计划好送走了她们就回去休息。
忽然,队伍停住,武烈王妃发出一声怒斥:“不长眼睛吗?”
老太太面色大变,急忙走到前面,只见一个小厮跪在桐木板上,战战兢兢的磕头,“小的没长眼睛,冲撞了贵人。”
“你这小厮,跑到前院来做什么?李家就是这么没规矩?”武烈王妃冷声道。
曾惠妍跟在身后,听到这句话暗暗瞪了一眼武烈王妃。
老太太心念急转,原本有些醉意的脑袋轰然变得清醒,安抚的说着:“今日宴会事杂,哪都需要人,偏偏李府人手不够,只能一个人担着两个人的活儿,刚才王妈妈与我说正厅的冰不够了,要小厮去拿,又说陈将军的孙子想再吃两块儿单笼金乳酥,一向办事利落的管事都急的火烧眉头,就更提这些下面的人了,定是哪个糊涂人指了他来跑腿,这才跑到了这里,王妃别与他计较。”
短短片刻,老太太就能想出这一番话,前因后果全都点出,若是换个人,心里怕就消气了。
偏偏他冲撞的是武烈王妃,她不看老太太,盯着跪在地上的小厮道:“抬起头来,说,你做什么的?谁让你来的?”
赵四惶恐不安的抬起头,额头上红痕和他的脸一样红,此时他大脑一片空白,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话。
众人哪能看不出来他刚喝了酒。
老太太的心情顿时像沉入水中的铁球。
“好啊——”武烈王妃眼中闪过一道锐利的眼神,要借着他醉酒来发挥。
“不是叫你去正厅送葛花豆蔻醒酒汤吗,怎么还不去?去皇宫送完食帐,府里的路都不记得了?”眼见曾惠妍和赵四没明白老太太的意思,董玉婷只好出来点他,他要是再想不明白,自己也救不了他。
“小的去厨房说了,厨娘说葛花没了,要去外面买,小的是来找夫人拿对牌的。”赵四强装镇定,可话音的颤抖仍然不可避免。
他怎能不明白,自己是中了别人设的局。
在他跪到地上求饶的时候,脑袋像是被人猛砸了一下,咚一声,无比清醒。
武烈王妃听见他刚去了皇宫送了食帐,只好压下罚他的心思,要是强行罚他,只怕不是她借题发挥,而是别人要借题发挥了。
才去了皇宫送食帐的小厮,回了府中就被武烈王妃罚了,这个事情能让人臆想出很多对她不利的原因。
老太太和董玉婷交换了神色,看的出,老太太此刻对她只有满满的赞赏。
两人在毫无计划的前提下,默契的处理了这件事。
第53章 惩罚 武烈王妃似笑非笑……
武烈王妃似笑非笑的看了董玉婷一眼, 像看一件物品似的,从上到下的打量,眸中的恶意都快溢出来了。站在她面前的董玉婷扬起的嘴角像设定好一般, 任她怎么看, 脸上的表情硬是一动不动。她完全能理解武烈王妃的怒意,差一点就能借这件事来贬低一番李府,狠狠发作,却因为老太太和董玉婷两个人的话, 不得不考虑起要是借这件事发挥的后果。
平宁王妃和贤康王妃一左一右, 安抚起武烈王妃的心情, 然而她是软硬不吃的那种人, 狠狠剜了董玉婷一眼,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平宁王妃有些尴尬, 轻轻叹了口气,似乎对这个名义上的弟妹也很无奈。
与之相对的, 永宁王妃看向董玉婷的眼神中, 充斥着赞赏,要不是还有外人在,她就要给董玉婷大大的赏赐了。
昭信王妃朝董玉婷眨了眨眼睛, 偷偷笑了一下。
董玉婷心里叹气,只怕过了今天,武烈王妃要把她也给记恨上了。不过她倒是不怕,先前那场谣言, 背后隐隐约约有武烈王妃的手笔,那时李凌川不在府中,她也不好再去做什么,现在李凌川回来了, 他总不能看着自己妻子被欺负吧?
她要不要组建一支自己的团队,来干她上辈子的事儿?
到了府外,几辆沉香木的辎车停在外头,车辕,车厢刻着云气纹,跑动起来,仿若云雾滚滚,车帘上绣着团花对鸟,车窗上以金丝填嵌,离远了看,几辆车仿佛闪闪发光,直闪瞎了别人的眼。
平宁王妃道:“老太太,我们就告辞了。”
老太太忙带着众人对几位王妃行礼,等几辆辎车化作一个黑点,众人才直起身。其他夫人也纷纷告辞,领了相赠之礼,上了马车,老太太含笑相送。
她们一离去,李府外便空落落的,好像一群鸟儿忽然四散飞去,留了一地空白。
回事处的小厮苦巴巴的过来,“太太,夫人,武烈王妃没拿走赠礼。”
今日办的是烧尾宴,董玉婷便没送宾客香囊铜镜一类的礼物,而是改为了升官四宝:鎏金负屃盘绶印、高竹翠玉佩、白玉青莲鱼符、长松白鹤纳言笏。样样都是花了大价钱的好东西,不要白不要。
董玉婷道:“先收回库房吧,说不准还会有再用的机会,让葛管事登记在册。”
“是,夫人。”小厮抱着升官四宝走了。
董玉婷和曾惠妍一左一右扶着面色阴沉的老太太回府,跨过门槛,就见面色苍白的赵四虚弱无力的站在影壁前,察觉到老太太扫过来的阴森眼神,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老太太收回视线,一言不发的往垂花门的方向走去。
董玉婷落下两步,对跪在地上的赵四道:“跟上。”
她知道,老太太等着她表态,说不定心里还看着她要怎么处理,若是不满意,连她也要一起挨罚。
曾惠妍往后看了一眼,得意的翘起了嘴。
路过崇礼院正厅的时候,老太太脸上的表情就像晨光穿透薄雾般灿烂,一直穿过过堂,沿着抄手游廊进了兰竹院,老太太脸上的表情顿时如风云变色,瞬间阴沉下去,在她脸上能看到一场即将下起来的瓢泼大雨。
赵四脖子一凉,颤抖的扭过头,原来是兰竹院里绿竹的叶子刮到了他的脖子,那叶子生长的苍翠细尖,可是在他的眼中,逐渐变为了一把把锋利的刀。
一进屋中,赵四就跪到了地上,老太太看也不看他,把他当作空气,喝着凉了的茶。
明明是暑夏,赵四身上却凉的像被扔进了冰天雪地里,一滴一滴的冷汗顺着他的脸颊滚落,他也不敢抬手擦拭,静的像座石像似的。
老太太慢悠悠的喝完了茶,抬眼看了董玉婷一眼,吩咐王妈妈,“去把钱坤叫来。”
曾惠妍压抑不住内心的喜悦,脸上笑开了花,这府里谁不知道钱坤是董玉婷带来的陪房,打他的脸和打董玉婷的脸没什么区别。
钱坤能坐到这个位置,不说其他的,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一见到气氛不对,马上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回忆起今天他哪里做的不对。
去皇宫送食帐和膳食,没在宫里犯错,回了府里,他就去看安排的护卫有没有偷懒,有没有犯错,那就是赵四了?他深深看了赵四一眼,直挺挺的跪到地上,笑道:“老太太安好,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安好。”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但钱坤这次估计错了,刚才的事情非同一般,万一董玉婷和老太太没有默契,李府都要遭人耻笑,对于极为看重李家名声的老太太来说,这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
老太太意味深长的看着董玉婷道:“这事儿交给你解决吧。”
董玉婷浑身一凛,她知道,老太太说是交给她,实则自己也盘算着呢,要是处理不好,还想包庇,她也吃不了兜着走。
董玉婷心里也有气,她明明吩咐过了,可他们还是不听,偏偏就要在今天喝酒,真是管不住嘴。
“说说吧,你跑前院来做什么?”
赵四怯嚅着说:“小的在车马司管事房,有人告诉我说,主子要给赏钱,让我快去,小的就欢喜的去了......小的是被人害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