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政屿和阮柠在一起后,比谁都了解她对学业的看重。
每天早出晚归,时间都花在了自习室或者实验室。
薛政屿在工作室时,多半是找不到她的,阮柠白天手机静音,好几次薛政屿来接她,她都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她能以专业第一的成绩保研成功,不是因为她有多聪明,而是她比谁都努力,比谁都坚持,比谁都刻苦。
阮柠心思都在学习上,无论薛政屿怎么投喂,她还是不长肉,一想到这点,他既沮丧又心疼。
餐后甜点上来。
薛政屿见她吃完了盘子里的草莓黑森林,便把自己瓷盘的蛋糕端到阮柠面前,“这份也吃了。”
阮柠眼眸亮亮,“薛政屿,我吃饱了。”
“多吃点,还有很大的空间。”薛政屿说完,唇角莫名弯了弯,瞟了一眼她的胸脯,阮柠直接瞪了他一眼,垂眸继续吃盘里的蛋糕。
等阮柠吃完,薛政屿抽出纸巾,轻柔擦拭干净她唇边的蛋糕奶油,“吃饱了?”
阮柠摸摸撑起的肚子,“很饱,你要说什么?”
“等下。”薛政屿从背包拿出一份厚厚的文件袋,推到阮柠面前,语气小心翼翼道,“柠宝 你先看看这份文件。”
“这是什么?”阮柠好奇地拿起,目光落在厚厚的文件上,眼眸像被烫过似的,指尖蜷了蜷。
她没有继续翻开,看上封面上的大字,沉默几秒后,然后轻轻摇了摇头,“薛政屿,我不去美国。”
薛政屿放软声音,扶着阮柠的肩膀,耐心解释道,“柠宝,这是我特意托人整理的,这是美国顶级的耳科医疗中心,不管是主刀医生的资历,还有成功率,术后康复案例都很详细,关于费用这一块,你也完全不用担心,我来安排,你只需要办好护照和我一起飞到美国就行了。”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不是无缘无故做的决定,和你确定关系后,我就着手准备资料了,去年暑假,我还特意飞了美国一趟,专门了解美国医院的人工耳蜗手术,我亲眼看到和你情况差不多的女孩,术后效果很好,所以我才多了很多信心,不然我也不能随随便便带你过去。”
阮柠心下一颤,惊讶于薛政屿的良苦用心,竟然早就有了想法,去年暑假难怪她在馄饨店帮忙时,突然接到薛政屿的电话,说要跑一趟美国。
她当时知道也没多想,只以为他是为工作室出差飞过去的,没曾想方方面面都是为了她的耳朵,为了她能听到声音。
她没法不动容,但……说她自卑也好,说她倔强也好,她没办法心安理得接受薛政屿的安排,不管不顾飞去美国做手术。
“马上就暑假了,一放假我就带你去,好不好?”
阮柠还是不肯,“太远了,花费也太大,薛政屿,真的不可以。”
薛政屿身体顿了一下,显然早料到会是这个反应,他前倾胸膛,安抚她:“别担心,做手术的钱不是薛家的,是我工作室赚的钱,本来我开工作室赚钱就是为了带你去美国手术,现在钱足够,你不用担心。”
第76章 蓦然殷红 “我等你一个星期”
阮柠看清薛政屿的唇语, 眼眶蓦然殷红。
为了保研,她在学习上很拼命,时间基本都投入到了学习上, 其实薛政屿比起她,也不逞多让。
她在自习室看书时,薛政屿也会在一旁默默温书,或者处理工作室的工作,他专业的学习任务也很繁重,工作室的压力也很大, 但他都能从容面对, 游刃有余处理。
看着忙碌的薛政屿,阮柠发现自己看到了他的另一面,生活中的薛政屿给人散漫随性的感觉,学习和工作中的他,沉稳又认真, 极富魅力。
甚至有时候忙起来, 薛政屿比她还拼命。
好几次她都睡了一觉醒来, 发现床上空荡荡的, 不见薛政屿的身影,她趿着拖鞋从卧室走出来, 只见歪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大腿上放着摊开的笔记本,指尖在键盘上飞舞, 见到阮柠迷迷蒙蒙走来, 男人起身,关了电脑,牵着她一起去睡觉。
原来, 他一直忙忙碌碌都是为了她。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默默为她做了好多好多事情,也打听好了医院,她不想成为谁的负担,也不能成为谁的负担。
阮柠红唇呈成苍白的直线,“薛政屿,我知道了,但我还是不能答应你。”
薛政屿心里一沉,气氛紧滞起来。
薛政屿眸子落在女孩身上,不解她的反应。
他以为自己准备好了一切,阮柠肯定会欣然接受。
虽然阮柠从未透露过她生活中的不便,但他们在一起时间这么长,她不说,他也看在了眼里。
深深呼一口气。
微顿片刻后,薛政屿后退一步,“柠宝,你觉得美国太贵太远,那不去美国,就在京市做,京市一院,国内做人工耳蜗手术最好的团队之一。我来联系。”
阮柠再次摇头,态度更坚定些:“京市也不做。”
“……什么,”他皱眉,怀疑自己听错了,“你京市也不愿意做?为什么?”
薛政屿错愕看着她,脸上受伤表情明显。
阮柠垂着眼,避开他灼灼的视线,手指无意识捏了捏手指。
几秒后,阮柠抬眸,“薛政屿,我有自己的安排,你不要为难我,好不好?”
薛政屿还想继续说点什么,女孩一句不要为难她,让他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在合作商面前、同事和员工面前侃侃而谈的一张嘴,只要碰上和阮柠有关的事情,他就像是借来的。
“柠宝,你能不能再认真……”薛政屿还是不死心开口,他站在包厢的阴影处,下颌线紧绷,眼底赤红。
据他所查阅的资料,像阮柠这种情况,越早做手术效果越好。一个从没听过声音的人,做完手术后不仅大脑和听力需要学习感知声音,心理也需要适应嘈杂的环境。
从安静的环境变成嘈杂的环境,这个适应过程更多只能依靠患者本人来克服,临床上能做的干预也很少。
他不想阮柠再拖下去。
能尽快做最好。
更重要的是,手术后艰难的适应期,他想陪阮柠一起度过。
“薛政屿,不管是美国还是一院,我都不去做,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我……”越说到最后,阮柠的声音越轻,她紧咬下唇,不肯退让。
心蜷缩成一团。
她知道薛政屿是一片真心为她。
方方面面,都为她思虑到了极致。
她本也不应该如此对待他的付出和真心,但她真不能接受,一个人工耳蜗手术,不是一笔小数目,她不想成为任何人的负担。
记得小时候,程梅总带她往医院跑,手里攒了点钱全送了医院,程梅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她看在眼里,只恨自己不是正常的孩子,这样妈妈就不用因为她而受生活的苦了。
她愧疚了好多好多年,用好成绩来报答程梅,面对薛政屿给的大笔手术费,她还不起人情?
太重了。
会把她脊梁骨压碎。
自此这段感情,就是两人关系失衡的开始,不再纯粹。
“薛政屿,”阮柠艰难开口,每个字都像磨着喉咙发烫,“这不是一笔小钱……我不能……”
她也在网上查过资料,在美国做这个手术,肯定是巨大的一笔费用。
哪怕是在京市做这个手术,都是大几十万,不是她能承担的。
薛政屿猛地走过来,高大的阴影彻底笼罩了她。
“不能什么?不能欠我的?”薛政屿脸色沉沉,嗤笑一声,快被阮柠气笑了,“柠宝,你真的把我当成你的男朋友吗?对你我到底是什么身份,一个热心的人?还是喜欢多管闲事的陌生人?”
阮柠被薛政屿眼底的寒凉冷在原地。
“所以你从来就没想过要和我有以后,是不是?”
薛政屿声音骤然低下去,带着被拒绝的破碎感,“是不是从一开始,你就起了随时离开的心思,所以才把账算得这么清,一分一毫都不肯欠我,也不肯用我的?”
“是不是?”他逼问,似乎想得到满意答案。
“薛政屿,现在你情绪激动,无论我怎么回答,你都不会相信,等你情绪平和了,我们再来讨论。”
“还有,晚上我不回左岸,我们冷静一段时间,麻烦你送我回宿舍。”阮柠不觉得这种情况下,两人继续待在一起会相安无事。
薛政屿久久后,才嗯了一声。
他买完单,牵着阮柠的手重新上了车。不知何时,夜空飘起了雨滴,车窗上是细细密密的水痕,将倒映过来的霓虹灯染成模糊一片。
车内过分安静,谁都没开口说话。薛政屿专注开车,侧脸线条在隐隐绰绰中,显得有些冷硬。
直到车子稳稳停在女生宿舍楼下,薛政屿松开方向盘,拢了拢心神,他率先下车,特意绕到阮柠这边,拉开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