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月的视线落在她娘身上，就见那怀中的男人，不知何时闭上了眼，没有声息。
前世已经看叶勇死过一次的她，此刻内心没有太大波动。
一旁的叶梅与叶枫，虽然恨极了叶勇，此刻看他死了，难免心情复杂。
“这位同志……”
所长走上前，见叶向红抱着叶勇不说话，斟酌着开口道：“叶勇已经死了，你……”
“他叫秦勇。”
叶向红抬起头，与所长对视，纠正道：“他叫秦勇，不是叶勇。”
说完，叶向红轻轻放下了叶勇的尸体，起身离开。
所长看她先前那般温柔地抱着叶勇，现在忽然头也不回地走了，一时间愣住，都忘了叫住人。
叶清月与叶梅跟了过去。
叶枫则是朝所长走来，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他平静道：“之后的事，您与我说就好。”
另一边，叶向红走出派出所后，方向竟是回家的路。
叶清月与叶梅在她身后不近不远地跟着，也没上前打扰。
过了一会，叶向红顿住脚步，朝她们看来，似乎是示意跟上。
“娘。”叶清月和叶梅走上前。
叶向红先开口了，她道：“你们爹的坟已经找好了位置，过几天就能立碑了。”
叶梅一愣，问道：“娘，你要把叶勇的尸体葬进去吗？”
在派出所时，她娘走得太快，叶梅还以为她娘没打算认叶勇。
叶向红看了她一眼，道：“你爹死不见尸，哪来的尸体葬进坟里？做个衣冠冢就好。”
叶梅正要说叶勇不是死在了派出所后门吗，可又想到了什么，她道：“娘，你还在坚持，叶勇是叶勇，秦勇是秦勇吗？”
“本来就是两个人。”叶向红语气平静。
叶清月忽道：“娘，你真把他当两个人，当时为什么要过去抱秦勇？”
叶向红沉默了。
母女仨走了好一会，快到家时，叶向红才再次开口。
“你们爹并不喜欢和我们一起的日子。”
叶向红慢慢说道：“很早以前开始，他就后悔和我在一起了，但为了我，为了你们，这些年一直守在家里，抗洪救灾说他死不见尸时，我就隐隐猜到，他是不是走了。”
正如叶勇所说，叶向红什么都知道。
他们做了二十多年夫妻，哪里不了解对方？
正如叶勇当初误会叶向红与陆爱国在一起时，见叶向红几次要与自己解释，下意识抬手往叶向红脸上扇巴掌，阻止她说出真相，实则心里早就明白自己做错了。
叶向红同样猜到，叶勇是不是因为太厌倦如今的生活，借着抗洪救灾的事，逃离了向阳村。
所以，她尊重叶勇的选择，放过了这个与自己相扶相持二十多年的男人。
她选择相信，从抗洪救灾后，叶勇就死了。
而后活在世上的秦勇，并非她的丈夫叶勇。
可这是她尊重叶勇的选择，才认定的事，不代表她心里真愿意将两人区分开来。
所以她才去抱了“秦勇”。
那一刻，她知道，她抱着的，是她曾经的爱人，叶勇。
“你们也放过他吧。”
叶向红闭了闭眼，轻声道：“记住，你们的爹，叫叶勇，他……天生就不是个好人，本性其实很坏很坏。”
被叶家带回去做叶勇媳妇的叶向红，平时也会跟随叶老头他们出去做事。
村里人七嘴八舌，没少嚼叶勇舌根。
叶勇到底是什么人，叶向红怎会不知？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叶勇不是个好东西。
可是……
“你们爹虽然很坏，但他会为了这个家，努力做个好人。”
叶向红喃喃道：“他真的……努力过了，很努力。”
叶梅闻言，不禁想到小时候叶勇慈父的岁月，红了眼睛，认真道：“可他还是恢复本性了。”
对媳妇、对孩子，拳脚相加。
“嗯。”
叶向红道：“不是所有努力，都能坚持到最后，换来好的结果，中途而废才是常见。”
所以，她从未怨过叶勇的变化。
人的本性罢了。
她只在叶勇将拳脚对准家人时，怨过这个男人，坏得太糊涂。
“想恨他就恨他吧，本来也该恨的。”
叶向红没有说什么，他是你们爹，别恨他，人死了就原谅他之类的漂亮话。
她尊重自己丈夫本来的样子，也尊重孩子的感受。
叶勇是对她们好过，也让她们受尽了折磨与委屈。
最后是爱是恨，都是可以的。
只是……
“你们的爱与恨，都是对你们爹叶勇的，至于那个秦勇……”
叶向红道：“就当他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吧。”
叶勇的一生，在他死于抗洪救灾时，就画上了句号。
那天起，她们这个家，就没了丈夫、没了爹。
第282章 每个人的救赎】
叶向红回到家中后，便去洗漱，换下染血的衣服。
“阿枫呢？”
叶梅意识到少了个人。
叶清月道：“我们和娘走之前，他往警察那边走了，应该是帮着处理后续的事，那儿还有外公派的保镖在，应该没问题。”
提到派出所的事，叶梅陷入了沉默。
叶清月知道，叶勇的事，对家里人冲击很大，便拍拍叶梅的背，说道：“时间不早了，你去休息吧，我待会带娘回外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