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吓了一跳。
沈容刀倒不奇怪。一巴掌还不能把她唤醒,那就再来一巴掌。手已经抬起来了,眼看又要落下去,直挺挺的李长命忽的矮下一截。
膝盖在地上砸出沉响,李长命冲沈容刀跪下了:“师母!”
这一声惊天动地。沈容刀愣了一瞬,那边李长命已经动作麻利地一个脑门磕下去,“哐”的一声。
沈容刀蹦起来旋身让开,心道好险,差点让人占了便宜。
李长命一脑袋磕下去,发现方向没对上,换了个角度又要磕。
没磕下去。沈容刀扶着她的脑袋,说:“我可不收徒。”
李长命跪爬几步,一把抱住沈容刀的大腿:“高人,大师,您就收下我吧!”
啧。沈容刀使了使劲儿,腿居然拔不出来。走了几步,李长命死死跟住,像个大型挂件拖在后面。
沈容刀放弃,回头,带着深重的遗憾:“其实,我也很想收你为徒的。”
李长命抬起的眼眸亮晶晶的,沈容刀差点没装下去,卡了个壳,又沉痛道:“只是师门严格,我不能轻易收徒。”
李长命抱得更紧了:“您师门有什么要求,我一定做到!”
沈容刀还想狡辩,对上老板若有所思的目光,立刻改口:“既然你求学心切,我们不妨换个地方细说。”
李长命不跪了,抱着沈容刀大腿的手往上爬,很自然地抱住沈容刀的手臂,人也跟着站起来,亦步亦趋地跟在沈容刀后面。
依旧是个大型挂件。
沈容刀心里千回百转,面上不露声色,带着李长命走到那条事故多发的小巷,说:“你可以松手了。”
李长命没动。
沈容刀:“我要是想走,怎么都能走掉。”
李长命信了,松开手,初时面上有些恋恋不舍,很快正色:“您请讲。”
沈容刀是当真想要引李长命入门,就首先将最基础的知识说了一通,祈祷自己这半吊子水平不会把李长命引入歧途。
沈容刀:“修士的境界分为练气、筑基、金丹、元婴……这些你应当知道吧。”
李长命摇头:“不知道。”
沈容刀:“……你现在知道了,那我就不细说了,再说说修真界的几大宗门。”
李长命乖巧点头。
沈容刀翻找着尘封的记忆,当真扒拉出一些,说:“首先是上天宗,分别是合欢宗和圣门,因为源远流长,又,因为某些原因……”
李长命问:“什么原因?”
沈容刀:“我讲你就听着。总之,这两个宗门被合称‘天宗’,又因为地位尊崇、历史久远,被敬称为‘上天宗’。”顿了顿,又说:“当世宗门都已经面向凡人广泛收徒,但这两个宗门似乎仍固守从前那种师傅带进门的收徒方式——这样子很容易被淘汰啊。”
沈容刀想起,暴风就是去了这个“圣门”,不知道是不是被哪位修士选中成为徒儿。
沈容刀一阵子不开口,李长命鼓起勇气追问:“然后呢?”
“然后便是七大宗……这些宗叫什么不重要,它们代表着七类修士的最高门第,这七类分别是剑修、药修、器修、乐修、阵修、符修和体修,它们也是修士的主要类别,至于其它类……也不重要。”
李长命问:“但是……我想知道。”
“都说了不重要。”沈容刀懒得再扒拉犄角旮旯的知识,说:“知道了这些,接下来你就可以开始修炼了。”
“哦。”李长命顺从道:“怎么修炼呢?”
“引气入体。首先,你要学会坐忘。”沈容刀说:“也就是,打坐。”
停顿片刻,补充:“再首先,你要知道你有两处丹田。眉心上丹田,主要是识海所在,日后的神识源自此地;小腹下丹田,是气海所在,也是灵力汇聚之处。但总的来说,这两处丹田都是灵力运转的枢纽,毁了哪一个,这个修士多半就不成了。”
李长命郑重点头。
沈容刀又教她打坐。
李长命按她的方式在地面盘膝而坐,闭上眼睛——又睁开眼睛,问:“您不会走吧?”
沈容刀点头:“当然不会。”
李长命嘴角弯起,又肃然,闭上眼睛,又睁开:“您真的不会走吧?”
沈容刀点头:“当然不会。”
李长命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阵,沈容刀算着面具的剩余时间,再看看全副精力打坐的李长命,悄没声儿地迈开脚步。
恰恰此时,李长命睁开了眼睛。
沈容刀长身玉立,问:“你睁眼做什么?”
李长命难为情道:“我还是有点怕……”
沈容刀打断她:“所谓坐忘,就是要在打坐的时候忘记一切。你总是想这想那,又怎么能成功。”
李长命面色绯红,羞愧不已:“对不起。”
她再度端坐,闭上眼睛,清空大脑。
没一会儿,发出了轻微的打鼾声。
沈容刀放心地走了。今天去不成商街,她找了家客栈养精蓄锐,到次日,她施施然走出房门,浑然忘记那个被她丢在巷子里睡觉的傻子。
今日的街上依然空空荡荡,沈容刀的身影就显得格外分明,此刻,还有另外一道身影也游荡在街上,看到沈容刀,三下五除二拦住去路。
沈容刀往左,她往左。沈容刀往右,她往右。
沈容刀停步,低头,看着衣衫褴褛仿佛乞丐的人,问:“有事儿?”
乞丐捞起沈容刀的手,目光亲切:“少年。”
沈容刀抽手,没抽出来,纠正:“我是青年。”
“青年。”对方从善如流,道:“我观你骨骼清奇,掐指一算,与我有缘。”
她目光真诚地问:“你要不要拜我为师?”
第10章
无本买卖,想亏都难啊。
风水轮流转。前几天她还在装乞丐,现在就有人在她面前装乞丐。昨天还有人跪下求着拜她为师,今天就有人拉着她要她拜师。
对方目光殷切,好像遇到了百年难遇的天才,死死拉着沈容刀的手不松开。
沈容刀另一只手伸进袖口,摸了摸,又收回来,开口:“这位……大师。”
对方年轻的面庞看起来愈发慈眉善目。
沈容刀将刚刚取出的东西送到她掌心,反握着她的手,关切地问:“够吗?”
大师蒙了一下,低头,看到掌心的银子。
“这些应该足够您生活三日了。还不够的话……”沈容刀为难道:“我也没有更多了。”
“我是真的修士。”大师视金钱如粪土,甩掉银子道:“我是真的看你骨骼清奇,见猎心喜,想要收你为徒。”
“是的,您真的是大师。”沈容刀趁机抽回手,言语比她更真诚:“但是我不配做您的徒儿。”
大师还要开口,沈容刀抢先一步,叹道:“因为,我没有灵根。”
“你没有灵根?”大师下意识要抓她的手,沈容刀早退开一步:“看来,终究是有缘无分啊。”
大师伸出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她盯着沈容刀看了半晌,一甩袖子:“你可别后悔。”
沈容刀接上后半句:“后悔也没用了。”
大师冷哼一声,挺直腰,转身走了。
沈容刀见她远去,施施然捡起地上的银子,吹去浮尘,又放进袖口。
后悔是不会后悔的。沈容刀看着方才没能挣脱的手腕,补充:虽然对方很强。
路上多了个小插曲,但沈容刀还是顺利找到了暴风口中的商街。这里贩卖着修士用品,因而受天木宗收徒的影响很小,依旧人来人往。街道两侧是鳞次栉比的商铺,而商铺门前则排列着名副其实的地摊,卖家蹲在地上卖,买家蹲在地上买。比起商铺,地摊的人还多一些。
沈容刀走马观花地看了一路,卖什么的都有,其中以各种原材料和初级制品为多。不用刻意去听,就能听到买方卖方你来我往地砍价,直到其中一方心满意足或者双方全部面如锅底。无论如何,没人动手。
见大家卖的都是大路货,沈容刀就放心了。她卖的也是大路货,小喽啰们的储物袋质量不高,稍微珍贵点的都被她留用了,只剩下便宜货挑出来,就算摆摊也不会有人觉得眼熟,跑来问她是不是从哪儿偷的。
大约因为是在天木宗附近,这里来往的人固然穿什么的都有,但是摆摊的人里面有半数穿着相近服色,显然出自天木宗,她们身前的摊位上,摆放的又有半数是各种丹药和半成品。
在修真界行走,谁身上也缺不了最基础的疗伤用品,因而这些产品虽然烂大街,但依然卖得好,卖家们也不规避竞争,一连几个药贩子挨在一起,有新的药贩子来了,她们还主动打起招呼。
“诶师姐,你怎么也来了。”甲热情地说。
师姐就着挤出的地方,铺了块布当摊位,从储物袋里拎出瓶瓶罐罐。沈容刀习惯性地看了眼,可惜了,这人用的居然是储物锁——哦对,她已经金盆洗手了,不可惜不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