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暴风又想起了柳峥嵘:“她到底去哪儿了啊。”
苏胜心敷衍道:“但愿还活着吧。”
不管柳峥嵘是死是活,显然现在她是帮不上忙了。
暴风往沈容刀这儿看了一眼,沈容刀回以微笑:“加油。”
暴风直接走过来了。
刚刚的战斗消耗了不少力量,想要破阵,她们都需要时间恢复状态,苏胜心和符剑花已经开始打坐,而暴风只需要大口吃肉,丝毫不影响行动。
沈容刀看着她来到面前。
暴风坐到旁边,第三度欲言又止。
沈容刀不由得叹息一声,直言:“我不行。”
暴风狠狠咬一口肉。
沈容刀道:“最坏也只是取不到碧玄木而已。”
暴风说:“这次取不到,下次就要再等一百年了。姜掌门交代得这么急,说不定是急着用呢,哪儿还能再等一百年。”
沈容刀惊讶:“这么久?”
“你不知道?”暴风:“哦对,你连还原草都不认识。”
沈容刀:不提还原草,咱们还是朋友。
“碧玄木的繁衍很特殊,每次生长的位置都不同,而且每次只有一株,一株要长一百年。多少人想要它但找不到在哪儿,知道在哪儿又遇不到它长成,遇到长成了又恰好被别人抢走——不然怎么说它难得呢。”暴风换了一块肉,说:“这次简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谁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
沈容刀:“那是很可惜。”
暴风又杀了个回马枪:“你真的没办法?”
沈容刀神色平和:“我真的没办法。”
暴风没再追问,专心吃肉补灵力了。半天过去,苏胜心醒来,伸着懒腰说:“过去这么久,不知道碧玄木还有没有我们的份儿呢。”
符剑花也睁开眼睛,说:“我可以了。”
暴风补充灵力的条件虽然很坑,但很高效,几块肉下去,她就成了最早恢复的人,现在凑齐三个,她们站成一排,对着阵法酝酿大招。
沈容刀的灵力似乎稳定了些,但还派不上用场,她站得靠后,重新打量整个阵法,转了一圈又收回目光。
前方三个人已经积蓄了足够的力量,彼此示意后,同时释放。
强大的力量直接撞向阵法,她们找不到阵眼,就靠最朴素的办法,全部攻击只奔一个定点。
“咔嚓。”
阵法豁出一个细小的缺口。
因为封闭而被全数包裹吸收的力量寻到那个缺口,顿时倾泻而出,阵法的力量遭到释放,直接与三人合力相撞,轰的一声巨响,强烈的冲击卷起四溢的灵力,裹挟着混乱的灵气,左突右撞,大地震颤、风沙席卷。
沈容刀闭上了眼。
待到风平浪静。
沈容刀睁开眼。本该是夜里,却奇怪的有光线照进来,目光所及,是白云悠悠,全然不见树木。
这是给她撞到哪儿来了?
沈容刀四下打量,好像是那片树林,又好像不是,仿佛将不相干的场景硬是拼在了一起,又有一只手在摸索着调整,每一眼都是不同的场景,有着不同的视角、远近和清晰度。
头痛。晕眩。想吐。
意识在挣扎着,一边竭力告诫眼前不同,一边又忍不住顺从,渐渐神识模糊,分不清东西南北,也找不出左右方向。
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又在一团浆糊中充满求生欲地自我适应。
忽然,不知从何处吹来了一缕风。
沈容刀好似踩在悬崖边缘,重心不稳地打着晃,小心翼翼定住身体,又缓缓睁眼。
这次她看清楚了。头顶是蓝天白云,脚下是悬崖峭壁。
混乱的图层终于找到了排列规律,整齐地出现在她面前,而她的视线却仍受限于眼前,再远处就变得模糊。
而眼前,除了悬崖峭壁,还有自己。
风鼓起她的衣袖,飘然向后,似下一刻便将翩跹而去。而她脚下堪堪踩着一线生机,心情却很平静。
甚至想要微笑。
沈容刀回眸看着山崖,崖下云雾缭绕,依稀透出蓊郁林木和山峰料峭。她心口也像塞进一团白云,轻飘飘的,比风还轻。
她回过头,轻声说:“这会是结果吗?”
她没有期待回答。
可偏偏有声音回答了她:“不,当然不是。”
她抬眸,只能看清眼前方寸,在这方寸之间,她看清了一只手。那只手中握着剑。
“真好。”她笑:“我还没玩儿够呢。”
“是啊。我也是呢。”
那声音轻柔,那动作也轻柔,轻柔地握剑、抬手。
刺进她的胸口。
第29章
你不必客气。
剑, 刺进了她的胸口。
刺,进,去, 了……
沈容刀一个激灵,恍然回神。
我是谁,我在哪儿, 我要干什么?
念头刚冒出来,便有一股力量将她一推, 仿佛灵魂出窍,她就从那身体中弹了出来, 还伴着惯性试图把自己重新种回去,却怎么也进不去。
跟着场面一转, 眼前景象发生变化, 那只插、进她胸口的剑消失了, 一切又回到最初。
依旧是那片山崖、那只手、那柄剑。
沈容刀好像在场的第三个人,再次见证那剑是如何刺入胸口,不同的是, 置身其外, 她的观察更为细致, 察觉那柄剑有些眼熟, 细看,剑身上还有三个篆字:“当其无”。
沈容刀脑中立刻关联出一句话:“三十辐共一毂, 当其无, 有车之用;埏埴以为器,当其无, 有器之用。凿户牖以为室,当其无, 有室之用。”
紧跟着又蹦出一串解释,什么车轮子那么多辐条,但车毂中空才能被用作车轮;陶土做成器皿,必须要有空间才能作为容器;凿出门窗做屋子,也要里面空空荡荡才能住人。
这说的是“以有为利,以无为用”。话语是很浅显的,道理是很深奥的,但是——
见鬼了,谁家的剑叫这个刁钻名字啊?
沈容刀眼睁睁看着名字刁钻的剑又一次插、进可怜人的胸口。画面又转,好家伙,又开始重复播放了。
这次沈容刀看得更细致了。可怜人究竟什么模样是看不清楚的,沈容刀猜她多半是失忆前的自己,感慨一句“真惨”,也不纠结长什么模样,全副精力都落在那只手、那把剑上。
这大概就是杀身仇人了。可一只手看出花儿来也没什么用,总不能遇到人先翻翻对方衣袖,她只能认真观察那把剑。越看越不对劲。
这剑、不,剑柄,有点眼熟。这纹路如在眼前,仿佛刚刚见过……
她的剑!
沈容刀想起来了,这不就是被她当做砖头扔来扔去的剑柄吗?
所以,这把剑居然是她仇人的?啊,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什么握在仇人手里的时候它有剑身,握在她手里就只剩下剑柄了?
这剑还带瞧不起人的?
但细究起来,沈容刀想起剑刚到手里时,她拔出来看过,那会儿也是有剑身的,唯独当她真正使用的时候,它掉链子了。
沈容刀:我要是恨谁,我就送她这剑。
她还试图在不断重复播放的场景中寻找仇人用剑的诀窍,但一无所获,慢慢的,对眼前场景失去了兴趣。
再刺激的场面,看多了也寡淡如水,就算是自己被杀的场景,要不是有那只手那把剑撑着,看三遍都嫌多,再看下去,沈容刀甚至觉得好笑。
第一遍时,身临其境,深有共鸣。第五遍时,诶,这大好景色不值得看看吗,谁这么煞风景地杀人啊。第十遍时,好烦,要杀的赶紧杀,要死的赶紧死吧。
当一切再度重演,“她”还站在崖巅,即将说出那一番做作发言,只见沈容刀动作比那只手更快,抢剑不成,干脆两手一推。
人还没中剑,就先坠崖了。
随着人影消失于崖巅,所有过往亦烟消云散。
飘忽的身体终于踩实地面,片刻恍惚后,沈容刀抬眼,遇见了深蓝夜色。
刚破阵的时候,天才刚黑,这会儿天都快亮了。
——错了,还没有破阵。
沈容刀向前走了几步,探出一根手指,在虚空中轻轻一点。
指腹之下似传来轻响,紧接着是连绵不绝的崩裂声,继而轰然大作。
沈容刀抬步,姿态仿若起舞,衣袖轻摆,人已在数丈之外,而她探出的那只手好似翻搅,周围灵气涌动,裹挟成风,卷住一个人影。
她的手落在实处,用力一薅。
人影猛地摔出,拔腿就跑,回身扔出几道黄符。
沈容刀抬手,火焰将黄符焚烧殆尽,不远处,生长的藤蔓缠向那道人影。
藤蔓炸开,人影再度脱出。
还没跑步几步,“嗖”的一声,剑柄撕开空气,“啪”的一声砸上她后背。
沈容刀眨眼便到。
“饶命!”对方麻利举起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