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顶高高的草帽率先进入眼帘,那位小伙子一蹦一跳,兴奋呐喊:“诶,筝姐儿!今天来这么早啊?”
抱着小女孩的大婶也对她喊道:“筝姐儿,这都两天没来了!前些日子说好的一定到场呢?”
“对啊对啊,我们每天都念着你呢!”
“看不到筝姐的皮影戏,老头子我连吃饭都不香了!”
“就是就是,筝姐儿你这两天做什么啦?是不是忘了俺们!”
“......”
七嘴八舌的吵嚷让宋铮头大,她猛地一拍手、一握拳:“收!”
摸不到头脑的群众们莫名其妙地闭上了嘴。
宋铮轻咳一声,大声道:“感谢诸位父老乡亲的挂念,近两日筝姐儿的确遇到了一些问题。”
没等人们的议论声再起,宋铮连忙转移话题,“待会我会用皮影戏给咱们表演出来,今天我给大家准备了一些新的皮影表演!”
好奇的、议论的、咒骂的声音一齐被欢呼声淹没,宋铮微微一笑,退居幕后。
宋铮首先用人们最熟悉的“王地主与饕餮”篇作为开场表演。
没有阿玖在一旁打下手,宋铮有点不习惯。虽说王二碗自告奋勇可以帮着宋铮一起表演,同时可以兼顾盯梢钦差的任务,可不专心是皮影表演的大忌。她信任王二碗一心二用的实力,但终究迈不过这个坎。
这场表演比之前几次都要手忙脚乱,还好最终没出什么岔子。
宋铮看向王二碗的方向,王二碗面色沉重地向她摇了摇头。
钦差的仪仗还没过来。
不过宋铮早有预料。钦差若真到的这么巧才有鬼呢。
双手翻飞,手中的皮影人物突然变成了一只蝴蝶。
“在万万年以前,有一只花纹奇特的蝴蝶......”
这种幼稚的童话故事大人们可能提不起什么兴趣,可小孩子们却喜欢极了。在这种情况下,拿捏住小孩子们不要离场,可比吸引大人的注意力重要。
好在宋铮的语调抑扬顿挫,随着这些花鸟鱼虫的人设不断变幻,手中的皮影变化莫测,村民们也不觉无聊,反而有些乐在其中。
宋铮的童话故事从蝴蝶变成了鸟,又从鸟变成了鸡,终于在“鸡的进化过程”暂时告一段落后,王二碗凑近宋铮,轻声道:“来了。”
宋铮眼神一亮,收起案几上的花草动物,拎出王三福爆改老县令那张皮影。
“话说那谷岭县内,有一县令,垂垂老矣。年齿既增,其畏死之情愈甚。”
骤然听到一嘴熟人的八卦,原本站姿坐姿已经略显懒散的村民猛地立直,竖起耳朵关注着这位“老县令”的后续发展。
“有一凶兽,其名饕餮。因其钱粮盈余,深得县令宠幸。”
熟悉的名字引发一阵哄笑。
不远处躺在宽阔马车中闭眼假寐的年轻男子不耐地皱了下眉头,“前方何事喧哗?”
一护卫凑近窗户,“回大人,似乎是谷岭县的群众在看皮影表演。”
顾景行懒散地抬起半个身子,用手支起侧脸,兴致缺缺:“皮影戏?没听说过。”
侍卫不敢多说,低头请示道:“属下去将他们撵走?”
“别介,”顾景行打了个哈欠,声音慵懒,“让百姓挪位置多不像话。我们下去。”
侍卫低头,为难道:“我们能走过去,可车马过不去。”
顾景行毫不在意:“那就让车马绕路去前面接本官。”
侍卫:“......属下这就去安排。”
顾景行被身旁的近侍扶下马车,自觉地站到了侍卫的包围圈中,一群人熙熙攘攘地从民众的外围向前蹭过去。
“为取得长生之法,县令胁诱美男子数人,借成亲之名,遂一己私欲。......县令贪欲益炽,上至王侯将相,下至家无儋石,咸不以之为意。”
顾景行眉头渐渐皱起,顺着声音看向那块白色幕布。白色幕布上一佝偻老头正仰天长笑,真真是猖狂至极!
“大人?”
顾景行挥手制止侍卫的催促,直挺挺站在原地,温柔一笑:“这就是你说的皮影戏?真是好东西。”
侍卫头上冒出两滴冷汗:“这种传言可能......并不保真。”
顾景行像是没听到般再次打了个哈欠,声音里却带上几分兴味:“我倒是要看看,谷岭县这位神仙县令,能不能胁迫本官成亲。”
第16章
钦差断案
一出戏剧落幕,台下喝彩声、欢呼声直冲云霄。
宋铮用手背抹一把额头的汗水,放松地呼出口气。
还没等她观察下传说中的钦差大人此时是什么表情,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就隔着幕布传了过来,“小姑娘,你可知编排朝廷官员该当何罪?”
外面的喧哗声猛地一窒。
宋铮看向不远处的王二碗,得到一个肯定的眼神。
宋铮心中有了点数,从幕布外款款走出,“您说笑了,这可不是编排。”
幕布外的人群已被一群侍卫围起来,侍卫中央的男子一身绯色官府,神情懒散,单是站在原地就有种不动声色的引诱。
宋铮脚步一顿,这钦差怎么这么年轻?
不过年龄不是问题,宋铮屈膝一拜,语气坚定:“大人,民女所言句句属实,若大人不信,可亲自前往刘县令府中查验。”
顾景行抬了下手,猛地凑近宋铮,“姑娘,你看本官的相貌,可值当让那刘秉胁迫成亲?”
猝不及防被骚了一下,宋铮后退一步,硬着头皮弯腰行礼,“大人龙章
凤姿,不必为那龌龊之人脏了口舌。”
“唉——”顾景行悠悠一叹,“敢在大路上直接算计本官,本官还以为姑娘天不怕地不怕呢,原来竟是个小古板。”
“......”宋铮僵硬微笑,她一个新时代大女子,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优秀青年,来到古代竟被人称作小古板!这还有天理、有王法吗?
顾景行伸了个懒腰,抬脚就向前走,“走吧,去看看我们刘县令今天过得滋不滋润?哦,把咱们的围观群众带上,好不容易有个有趣的小玩意,大家一起看。”
包围圈中的民众们唯唯诺诺,人挤人着往前走。宋铮藏在人堆里默默向这些无辜被牵连的百姓们道歉。
这钦差果然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谁家好人审案子带这么一大波人啊!
前方顾景行踩着侍卫大腿悠闲上了马车,后方包围圈里互相人挤人。
一位个子矮小的中年男人左右瞟了一眼就要从空处钻出去。
一把刀“唰!”地一声出鞘,猛地横在他的脖颈处,银刀在越发漆黑的夜色里闪闪发亮。
侍卫喝道:“去哪?!”
那男子一屁股坐在地下,语调颤颤巍巍:“我......我......我要回去看孩子!这么晚了,我家婆娘自己守在家里,我不放心!放我走!”
一语激起千层浪,包围圈渐渐传出几声窃窃私语,不一会,“哇——”的一声大哭从中央传来,一个三四岁的稚童死死拽着一位农妇的衣袖,涕泪横流:“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呜呜呜......”
农妇抱起孩子对着侍卫怒目而视:“你们这是做什么?凭什么不让我们回去!”
侍卫蹙起眉头,正为难之际,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拨开人群,走进包围圈。
顾景行伸出手,示意农妇将孩子递给他。农妇犹豫片刻,谨慎地将孩子放到了地上。孩童的鼻涕眼泪已经糊了一脸,顾景行略显无奈,伸出自己宽大的袖袍将孩子的脸整理干净。
人群讶异地看向顾景行。
顾景行抱起孩童,低声调笑几句,很快便将他哄得眉开眼笑。
等孩子安静下来后,他将孩子给母亲递过去,眉眼柔和带笑:“让诸位不安,是本官之过。只是此处人群众多,难免混入心怀不轨的刺客以及通风报信的细作,本官不得不严谨。”
顾景行伸手向北方拱手,语气诚恳真切:“当今皇帝爱民如子,德厚流光,本官奉命唯谨,定不会伤害熙盛任何一位无辜百姓,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鱼肉乡里的宵小!”
“好!”不知是谁先带头鼓掌,下一刻,掌声雷动。
顾景行谦逊一笑,“诸君之信,本官感激涕零。”
下一刻,他站在包围圈中,脊梁挺直,亲自带领着百姓向前进发。
一垂垂老者呜咽着抹眼泪,“有主如此,我熙盛有望矣!”
宋铮简直叹为观止。
此时这位钦差大人从谈吐到气度,再到为人处世,丝毫没有刚才和她谈话时那种流里流气。这谁见了不得夸一句刚正不阿、清正廉洁。
不愧是官场上混的,变脸真快!
很快,钦差大人亲自带队的县令府观光团终于抵达县令府门口。
令所有人震惊的是,县令府此时门户大开。一群身着身青黑色衣服的带刀侍卫围成一圈包围了整座府邸。
见钦差的马车抵达,府邸正中央的带刀侍卫目不斜视地越过百姓的包围圈,直挺挺跪在马车下面,“报告大人!县令刘秉已抓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