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妻？妻子还有未婚的？”
宋铮一哽，抓狂道：“啊啊啊你别跟我说话！！！”
室内陷入短暂的沉寂，阿玖默默向前两步，像是经历了深思熟虑：“所以你为什么不开心？你有未婚妻了？”
“阿！玖！”宋铮猛地拍桌，“我忍你很久了！”
对上阿玖理直气壮，甚至暗带委屈的眼神，她心口的气球又像是被猛然戳破一般，仅留三分酸涩。
算了，她跟阿玖置什么气。
宋铮叹了口气，“我只是以为天亭姐和宋尚会陪我更久一点。”却忘记了每个人都是他人生命中的过客。
阿玖从附近拉了个凳子坐到她身边，静静听着宋铮道来事件始末。
很简单的事情，对宋铮这种常常编写新故事的人来说，本可以用两三句话结束这个话题。可她却颠三倒四、语意重复，将赵天亭与宋尚的道别重复了五六遍。
阿玖一直静静地听着，没有催促和不耐烦。直到宋铮感到口干舌燥，顶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看向他。
可宋铮万万没想到，得知赵天亭与宋尚要留在这里后，阿玖的第一句话竟然是——
“我很高兴。”
阿玖抬起头，与她目光交汇，沉静的黑眸中似浮出清浅的微光，“宋铮，我很高兴。”
宋铮被他这盛世美颜摄住片刻，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后又一拍桌子：“你凭什么高兴！”
“他们本就是过客，我只想和你一起走。”
宋铮心头一跳，垂眸避开阿玖执着的目光，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沿。禅房内一时静默无声，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寒风声，使屋内更显静谧。
“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阿玖皱眉看她，突然站起身，“你不想和我一起走？那你别想和他们留在这！你答应要陪我去京城的！”
“去去去，我没说不去。”宋铮快速挥手示意他坐下，为难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阿玖伸手指了指自己：“我打算？”
宋铮点点头。
“那就明天！”阿玖才刚坐下，又立刻站起身，“事不宜迟，早些走才没有后顾之忧。我现在就去找宋尚他们！”
“欸——”宋铮没有来得及拦住阿玖，只能见到他步履匆匆朝隔壁冲去，若是她没看错，阿玖还用上了轻功。
“......”行吧。
宋铮摇摇头，正欲关门，却正对上一张略显心虚的脸。
“筝姐儿......”
宋铮重新推开门，诧异道：“舜华兄？你怎么在这里？”
“在下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这些金银放在我这里并不合礼法。”李舜华脸色泛红，有一种读书人特有的羞涩，“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没关系的，舜华兄不必介怀。我们不缺这些银钱，舜华兄参加科举最为重要。”
李舜华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半天，悄悄卷起书敲了自己大腿一下，才道：“听闻筝姐儿明日要前往京城。既然目的地相同的话，不知道筝姐儿介不介意稍在下一程？手握这么多银钱，我属实是心中难安。”
其实这是一个好主意。顺路的事，且赵天亭与宋尚既已决定不再上路，多加一个李舜华其实也没什么。
但想到方才阿玖认真的神情，以及那句“我只想和你一起走”，她又有些犹豫。
沉默的这几秒，李舜华心中已有答案。
他苦笑一声，“是在下唐突了，在下......”
“你想让他跟着就跟着。”熟悉的声音突然出现，阿玖面色不太好看，但还在可控范围内。
宋铮看他一眼，正欲开口。
“多谢筝姐儿！多谢阿玖公子！”李舜华双眼一亮，竟泛起几丝泪花。
宋铮见状，默默咽回去自己方才的未竟之语，轻笑一声：“好嘛，舜华兄，未来的大状元可不兴哭鼻子。快回去收拾收拾东西，明日巳时我们便出发。”
阿玖幽幽瞥了他们一眼，冷哼一声，转身进屋。
终于送走了李舜华，宋铮松了口气，正要进屋，眨眼间面前又跳出一张脸。
“欸哟我去！”宋铮被这张脸一吓，身体猛地后仰，脚步踉跄后退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吓到你了？抱歉。”卓盈袖抬手揉了揉额头，面色有些疲惫。
宋铮站直身体喘了两口气，“是有点吓人。卓姑娘怎么突然来了？”
“可不止我，附近盯上你们的人多了去了。”卓盈袖挥了挥自己素净的衣袍，“宋姑娘的皮影术世所罕见，想与您做生意的人数不胜数，您怎么想？”
宋铮垂眸盯着她青紫的手背，声音很轻：“我没什么想法，会有人在这里与他们做这份生意，但在下是无缘得见了。”
“你要去京城对吧？”
“你怎么知道？”怎么有种她要去京城，全灵觉的人都知道的感觉？！
“这不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吗？你们名气这么大，不盯着你们他们盯着谁？”
在寺庙编排和尚，这位卓姑娘还真是不拘一格啊。
宋铮干笑两声，“是的，我们是要明天出发。卓姑娘可有问题？”
“对，我也要去，车马已经联系好了，明天跟我走吧。”
宋铮：“啊？？？”
第二日，巳时。
三人抱着包裹站在一辆破旧的马车前，面面相觑。
“这......这就是你联系的车马？”宋铮指着眼前这辆摇摇欲坠的马车，声音中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卓盈袖轻轻点头，面色平静，“是。卓家已被张炜等人搜刮殆尽，这辆马车便是我全部的身家。”
宋尚正皱着眉头检查马车的状况，李舜华则站在一旁，双手紧握成拳，显得有些紧张。
阿玖冷笑一声，眼神睥睨地俯视宋铮。
宋铮绕到赵天亭身后躲过他的视线，“别看我，我又不知道会出现这种状况！”
而且当时明明是他答应李舜华的，她不过是顺水推舟又加了一个人！
赵天亭捂唇笑了一下，“四人上路是比较有安全感。”
阿玖黑着脸转过身，不再说话了。
“应该能撑到京城。”阿玖检查完毕，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确定。
宋铮闻言走到马车旁，开始将包裹往车上搬：“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大家赶紧上车吧，早点出发，希望这座马车能多撑两天。”
四人依次上车，各自找了个位置坐下。随着马车缓缓启动，宋铮将头探出木窗，摆手大喊道：“天亭姐！宋尚！再见啦！”
宋尚上身挺直，双手高高举起，腰部却深深弯了下去，脊背弧度流畅自然。
赵天亭微笑着摆摆手，双眸似含有泪花，“宋铮，再见。”
马车渐行渐远，灵觉寺的轮廓逐渐模糊，直至成为一个小点，最终消失在视线尽头。
宋铮坐在车厢的一角，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心中却有些空落落的。阿玖一脸不悦，时不时瞪视宋铮一眼，却丝毫引不起宋铮的注意。倒像是媚眼抛给瞎子看了。
李舜华捧着一本书，在摇晃的车厢内硬着头皮数着书上的数字，也不愿抬起头感受车厢内诡异的气氛。
卓盈袖倚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丝毫不在意车内的颠簸，也不在意其余三人似有若无的幽怨视线。
马车行进速度很快，可官路上的风景却大差不差，宋铮看了一会儿便感觉有些无聊，合上双眼打算像卓盈袖一般闭目养神一会。
“颠。”阿玖道。
宋铮揉了揉耳朵，怀疑道：“你说什么？”
“路上颠，你躺我腿上。”
李舜华翻书的速度更快了，恨不得将自己缩到一处无人的角落。
宋铮有些不好意思：“哦......这不合适。”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卓盈袖睁开眼，淡漠的目光扫过两人，“有人肉垫子不用白不用。”
宋铮：......
第70章
山村哑妇
熙盛四年，一月初六，立春。
兢兢业业的老年马车终于不堪重负，于乡间小路土崩瓦解。驾车的马夫骂骂咧咧，捂着被破开大口的棉裤向宋铮讨要一笔赔偿金后，驾马疾驰而去，徒留原地四人面面相觑。
卓盈袖难得有些不好意思，略带扭捏地挪到宋铮身前，轻声道：“这赔偿金我会还你。”
宋铮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有李舜华父母给的金银盘缠在，倒也不愁吃喝交通。
只是......她抬头扫过四周荒凉的土地，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只是有钱归有钱，这周围却也没有什么能给他们购买马车的地方。
若是宋尚在这里也许还能带着他们找到最近的一处村庄，但现在在这里的四个，却都是盲人骑瞎马——只能乱闯乱碰。
想起卓盈袖父亲的商人身份，宋铮试探道：“卓姑娘可曾跟父亲路过这里？或者可曾听父亲讲故事时提到此地？”
听闻此言，卓盈袖嗤笑一声，神色间是毫不遮掩的嘲讽：“讲故事？什么人会给商品讲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