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
玛丽奶妈有些惆怅地看着她的主人,在迪尤尔还是一个小小的婴孩的时候,她就来到了他们身边,贴身照顾着他们,直到小孩逐渐抽芽,长高,变成一棵比她们还要高大的树。
但是,尽管如此,她依旧觉得迪尤尔还是一位需要依靠她们的孩子。
她有些欲言又止。
麦格夫人双手握住了玛丽的一只手,她正看着她,很专注的模样,但又好像在走神,似乎她的魂魄已经随着远去的少年飞走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道:“玛丽,你还记得巫女的预言吗?”
玛丽的记忆一下子被扯回到很久很久的那一天,海底的深处住着一位巫女,她总喜欢带着高高的,几乎和她身体一样高的巫女帽,她神出鬼没,谁也不能知道她的行踪。
她的预言总是精辟而准确的,但她从不轻易预言。
但是,在那一天,在那个晦暗的晚上,她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她们的宫殿,“你的孩子,他的人生,有两个走向,一死一生。”
那位女巫再没说什么了,哪怕麦格的神情变得惊恐而不解,她留下了一支七色花,“你会知道什么时候该将这朵花交给他的。”
女巫化作一片紫灰色的烟,在她们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知道迪尤尔这孩子的,他有着女性般的柔软心肠,他珍爱着身边的每一个生命,总是愿意为处于困顿的人伸出援手,他有着如此高尚的品质。”
麦格夫人放下了玛丽的手,她坐在秋千上,轻轻荡起来,衰败的紫藤花因为她的动作飞扬在空中,在阳光的照射下,像下了一场雨。
“他总是哭泣,因为这世间有太多苦难了,这总是刺伤他敏感的心灵,哪怕如此,我又无比庆幸,他不像他的父亲,残酷而恶毒。”
玛丽于是不说话了,她走到夫人的身后,为她心爱的主人推起秋千。
“我总是鼓励他多去经历,多去感受,哪怕我也会为他经历的挫折而感到担忧,天知道,我看到他被那两个男孩关在厕所里的时候有多担心。”麦格回过头,表情有些夸张。
“可是,可是,他确实在慢慢长大,你看,他学会了反击,他有了新的伙伴,他会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情感!”她顿了顿,“所以,我怎么能阻止他呢?人生啊,这么短暂的人生,就让他去做他喜欢的事吧,我只需要让他知道,他的母亲,他的妈妈,会永远站在他的身后,哪怕,哪怕在寂静的黑夜里,我偶尔也会因为担忧他而哭泣。”
秋千停了下来,停在一片紫藤花的废墟之中,玛丽轻轻用她厚实的胳膊揽住了这位眼圈泛着红的女主人。
*
迪尤尔有些心神不宁,他在想他的母亲,路边的风景很美,有成群的高山,像连绵的骆驼驼峰组成的城墙,有翠绿的草坪,还有开得茂盛的婆婆纳,还有什么?
他想到掩盖在成群紫藤花里的那一架秋千。
在他还小的时候,玛丽奶妈和母亲亲手为他做的秋千,这秋千将他高高的送上天际,然后玛丽奶妈宽广的胸怀会在他玩累的时候将他揽住。
母亲站在旁边,笑得温和。
他吸了吸鼻子,莫名开始觉得难过。
他的友人们站在他的身边,一双手揽住了他的肩膀,另一只手往他的手里塞了一张手帕。
“如果难过的话,就请哭泣吧,悲伤会变成眼泪,消失在天地间的。”他的友人们这么说道。
第52章 海边 “嘿,小子,拒绝白嫖。”……
迪尤尔接过林恩的手帕, 擦拭了一下自己的眼角,然后露出一抹笑意,“谢谢你们, 我已经好许多了,请继续前行吧。”
“真的吗?如果还是难过的话,吃点你母亲亲手为你做的烤面包吧。”
小白凑了过来, 从麦格夫人和玛丽奶妈给的行囊中掏呀掏,掏呀掏,然后, 他掏出了一张波斯地毯。
“等等, 这是什么?”小白发出奇怪的叫声, 然后抖了抖手中的小地毯,原本只是林恩巴掌大小的地毯快速地展开, 变大, 像吸了水的压缩棉花。
然后很快盖过了小白的身躯,它还在变大, 变大,变得比林恩还要大,然后还在继续。
小白的手无法抓住这个对他而言相当于三百米豪华大床的地毯了, 上面描绘的缺了只耳朵的兔子的身躯都要比他要高大了。
这块厚重的地毯抖了抖,像顽皮的野猴子般脱离了小白, 漂浮在空中,空气浮动,水汽凝聚成漂亮的斜行字体:
亲爱的孩子们,有没有被惊喜到呢?
我们知道你们前行的旅程实在遥远,无论是坐马车还是别的交通方式,都够你们的骨头吃一顿了, 哪怕你们的骨头还年轻。
不过,别担心,神奇毛毯将实现你们的愿望。
不要998金币,也不要98金币,只需要8金币,你们将享受一场快乐旅行!
麦格留。
林恩有些疑惑地看向迪尤尔:“朋友,你的眼睛有没有花?是8金币而不是银币或者铜板吗?”
迪尤尔揪着眉毛,看着这几行有些狂野的字体,“我应该没看错,确实是8金币。”
林恩顿时心疼起来。
“咳咳……”
小白将拳头放在嘴边,轻咳了两声,“亲爱的,别忘了我们现在是有钱人。”
他从怀里掏出一抓金币,眼前的神奇毛毯似乎闻到了专属于金币的芬芳,它的身躯像波浪线般抖动起来,然后快速窜到了小白面前,后半边如同欢悦的狗尾巴,上下摇晃着。
“感谢男爵的馈赠。”小白说道,他将金币拿高了些,这毛毯便也往上飞了些。
他玩了一会儿,才将金币放下,神奇毛毯上方裂开一条大缝,一口将金币吞了进去。
毛毯满足地打了个嗝,蹭了蹭小白的腿,然后让他坐了上来。
迪尤尔也想要上去,却遭到了拒绝,神奇毛毯飞快地升高,然后停在空中,他莫名觉得感受到了奇怪的蔑视,就好像眼前这家伙在说:“嘿,小子,拒绝白嫖。”
于是迪尤尔也拿出金币喂给了眼前这一位贪吃的家伙。
直到每一位伙伴都缴纳了租金,暂且这么说吧,或者也可以称为伙食费,当然,是毛毯的伙食费,不是他们的。
他们终于上路了。
神奇毛毯不负虚名,它快速地升上空中,几乎要让这一群伙伴感到缺氧,寒冷的,带着些水雾的空气扑在他们的脸上。
林恩的发丝被吹得齐齐往后飘,眼睛难以睁开,小白紧紧抓住了莱奥维斯的衣领,然后躲在了他的领口处,生怕一个不小心,他就变成了做自由落体运动的某一个小颗粒。
但是,总的来说,速度确实很快,颇有一日千里的感觉,让他们觉得金币花的似乎没有那么不值。
正当他们怀着这样的想法时,这毛毯突然来了个急刹车,因为惯性,林恩撞进了莱奥维斯的怀里,脑袋狠狠给莱奥维斯的下巴来了一击,两人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冷气,一个龇牙咧嘴地捂着脑袋,一位神色沉重地捂着自己遭受重击的下巴。
莱奥维斯则撞到了迪尤尔的肩膀,对方正捂着右肩发出了“哎呦哎呦”的叫唤。
“你没事吧?”
唯一完好无损的小白飞了出来,颇有些忧虑地看着迪尤尔,迪尤尔吸了一口气,高空中的冷空气几乎要将他的肺冻结了,他活动了一下肩膀,没什么大问题,应该只是淤青了罢。
他看了看下巴处快速泛红的莱奥维斯,“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这下扯平了,这几位伙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着对方都捂着自己的伤处,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不由自主又莫名其妙地笑起来。
笑了许久,小白才弱弱地插了一句:“所以,这家伙不会没吃饱,又要吃了吧?”
神奇毛毯听见他们的对话,飞快地,像一条游鱼一样翻腾了一会儿,表示它的赞同。
这一下像颠锅一样,将这几位菜品颠了起来,让他们发出惊叫。
林恩看了眼下方变成线条般大小的树木,默默抓紧了莱奥维斯的手臂,有些手软地从口袋里掏出金币,放在了毛毯上,金币很快被吞噬了,毛毯重新变得平稳起来。
她松了口气。
小白撇了撇嘴:“嘿,总算找到比我还贪吃的家伙了,干脆叫它吞金兽罢了。”
神奇毛毯似乎听见了,但又装作毫不知情的模样,它飞快地将剩下的金币吞之入腹,然后又开始了旅程。
这一次,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再一次出现,小白不断地给神奇毛毯投喂金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