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同时也向她袭来,从她的口鼻灌入她的呼吸道,她的咽喉,林恩想要发出剧烈地咳嗽,但是只要稍微有这样一点动静,海水便毫不留情地袭击着她的躯体。
她感到窒息,无法呼吸的痛苦让她面色涨红,她徒劳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救命稻草似的,但却毫无收获。
此时草地,梅花鹿,还有莫名出现的巫女像她吐出的泡泡一样逐渐地远去,她几乎觉得这是一场梦。
她什么也不记得了,只是脑海里突然浮现了这样一句话:感受一下水吧,你生于其中。
于是林恩的躯体融化了,或者说,她几乎要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了,她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滩海水,千颗万颗水粒子组成了海,也组成了她。
她觉得这一切都理应如此,她是水的孩子,也是光的孩子,她是草木的孩子,也是风雨的孩子。
她的意识开始重塑,她重新变得清醒起来,她惊奇地看着眼前的海水,像一位刚刚出生的幼小的孩童,许多颜色鲜艳的海鱼在慢慢悠悠地晃荡着,深绿色的海草随着海水的波动而舞蹈,礁石边上是胆怯的虾蟹,只消悄悄一吓唬,便会躲回石块底部,然后探出半个脑袋,警惕而小心地望着她。
此时痛苦消失了,难言的愉悦像巧克力棉花糖一样填满了林恩的胸膛,她好像第一次认识了自己,她觉得自己是海的儿女,是属于水的生灵。
水元素环绕在她的身边,亲昵地蹭着她的脸,她念了一个咒语,于是海水在她的手心变成了一朵透明的,被气泡环在其中的花。
她新奇地把玩着在她手中不断变化的水元素,她听到海水的低鸣,向在倾诉着什么。
她看见不远处有一颗巨大的贝壳,圆润而奶白的珍珠躺在里边,这很快吸引了她的注意,她游过去,看见了许多断断续续的画面,她看见了小鱼村,看见了西特,然后,看见了一位陌生的生灵——一位鲛人,她正在歌唱。
林恩将手放在上边,她贴在珍珠上,想要听得更仔细一些。
珍珠里很快传来巨大的吸引力,她被吸入里边。
*
此时,莱奥维斯和小白恢复了清醒,然后睁开眼,便看见迪尤尔眼睛通红,他的手抓着莱奥维斯的手臂,状况看起来并不好,一副焦急的模样。
“莱奥维斯,林恩,林恩她不见了!”
莱奥维斯的表情一变,不等他询问,迪尤尔很快和他们诉说了事情的原委。
“我们得一起去找她。”莱奥维斯很快做下决断,这里看起来实在是太诡异了一些,即便分头寻找的效率更高一些,他依旧觉得他们一起行动会保险一些。
迪尤尔和小白没有任何异议。
于是他们当即决定出发,只是莱奥维斯还没走两步,便向一边歪去,此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双腿变成了飘逸的鱼尾。
他有些疑惑地看向迪尤尔,“这尾巴该怎么控制?”莱奥维斯很快接受了自己的变化,然后虚心地请教到。
小白显然在这方面天赋异禀,此时已经能够熟练地使用新尾巴了,他像一条真正的鱼一样快速地在莱奥维斯面前游动着,“笨蛋莱奥维斯,这难道很难吗?”
他很快噤声了,因为他看见迪尤尔也打了个踉跄,小白有些犹豫地看着迪尤尔:“你不是鲛人一族吗,难道我们抱错了?我才是真正的鲛人?”
他很快获得了莱奥维斯的一顿爱的教育。
适应了一小段时间后,他们明显熟练了许多,终于能够平稳地前进了。
他们向前游了一会儿,发现他们似乎正处在一个镜子迷宫中。
周遭全是镜子,镜子的特性让他们无法快速分辨出道路,只是稍微一不注意,他们便径直撞上了镜子。
于是莱奥维斯只能贴在最近的镜子边,一边摸索,一边前行。
他们先是查看了林恩消失的那一个角落,但是却一无所获,那里看起来正常极了,只有看起来完整而毫无破绽的镜子。
小白掏出一个光明元素炸弹,想要给面前的镜子狠狠的一击,却毫无成效,与之相反,这元素球被反弹到另一面镜子之中,然后像一个被嫌弃的皮球,不断地被镜子胡乱踢着,从这边踢到那边,毫无规律地弹跳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
直到光明球似乎找到了什么缝隙,在他们的面前消失不见了。
莱奥维斯和迪尤尔对视一眼,“这是一个好办法。”莱奥维斯说道,迪尤尔心照不宣地点点头,只有小白挠了挠脑袋,疑惑地看着他们,“你们在说什么,不要当着我的面猜谜好吗?”他大声嚷嚷道,诉说自己的不满。
然后他收获了两个礼貌的微笑。
“跟着光明元素消失的方向走吧。”好心的迪尤尔男士向他解释道。
于是小白恍然大悟,他像一条真正的灵活的鱼般向光明元素消失的方向游去,然后一眨眼消失在他们面前。
莱奥维斯神色一变,他控制着自己并不熟练的尾巴向前方游去,迪尤尔紧随其后。
他们消失在镜子的转角处。
*
林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赤着脚站在海边,此时海水正一阵一阵地涌过,打湿了沙子,然后又很快消失在她眼前,沙子褪去色彩,变成灰黑色的模样。
她听见了美妙悦耳的歌声,空灵得如同天外来物的声音。
她不知不觉地沉浸在这样的音乐之中,她循着声音的方向向前走着。
这里的沙子并没有完全屈服于海浪的淫威,变得光滑细腻。与之相反,破碎的贝壳,还有颗粒状的砂石掩藏其中,让她感到脚底传来一些细微的痛觉。
她缓慢地向前走着,然后在礁石的那一边,看见了一条鲛人。
一条她无法用任何言语去赞美其美貌的鲛人。
她有着浅紫色的头发,长发随意披在身后,其中珍珠随意点缀在她的发丝上,像天色昏暗后那片拥有着闪亮星星的天幕。
她此时已经停止了歌唱,她的眼睛稍稍瞪圆了,像受到惊吓的兔子,她紧张地望着林恩,然后在她不注意的时候,潜进了水底,似乎失去了踪影。
林恩有些呆愣地看着波动的,像一面破碎的镜子的水面,此时海面逐渐恢复了平静,她看见了自己的脸——一张她并不熟悉的面庞。
杏仁般的眼睛,头发被扎成两个麻花辫,稍微一笑,便露出两个很明显的卧蚕和浅浅的酒窝。
眼前的海水又波动起来,漂亮的鲛人再次跃出了水面,她只露出一个脑袋,此时她的头发被海水重新打湿,然后紧贴着她的脸颊。
她的眼角处贴着碎钻制作的闪片,此时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轻易吸引了林恩的注意。
“你,你是人类?”漂亮的鲛人有些怯怯地说道,她的眼神飞快从林恩的脸上扫过,然后很好奇地打量了一会儿林恩笔直站立着的双腿。
林恩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轻笑,“当然,当然。”她这样说道。
“你唱的歌真好听,是我听过的这世界上最美妙的歌曲!”她的内心涌现出难以言诉的快乐,这种情感让她毫不吝啬地赞美着眼前漂亮的鲛人。
鲛人抿了抿唇,然后有些羞涩地低下脑袋,她看见海面上倒映的自己,一位很普通的鲛人。
“真的有这么好听吗?”她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赞美,父皇有很多的儿女,比她优秀的太多了,她藏在那样优秀的鲛人中,总是默默无闻。
母亲总不管她,她总是一个人待在布置奢华的宫殿里,每时每刻都注意着自己的发丝有没有凌乱,脸上的妆容有没有变淡。
她像一个绝望的金丝雀,不吃不喝,只有父皇来的时候才会拼尽全力展现自己的供人取乐的那些才华,以期父皇的眼神能够在她身上多留片刻。
她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女儿,或者说她并不在意。
“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再为你唱一首吧。”漂亮的鲛人有些犹豫地说道,她抬起头,飞快地看了林恩一眼,“哦,我真是太莽撞了!”她心中懊恼,害怕对方拒绝自己的请求,那会让她觉得羞涩不已。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林恩捕捉到了她的眼神,她兴奋地回应道。
于是林恩看见对方倏然亮起的眸子,让她想到某种点燃的琉璃灯。
漂亮的鲛人开始了她的歌唱,那是一首关于星星和月亮的歌曲。
“月亮与星星永远相伴……”漂亮的鲛人拖长了音调,结束最后一句词调。
她从歌唱中回过神来,然后看见面前这位女孩正入迷地看着她,像是在看什么稀世之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