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卿在外头本想去寻林眉,正好林眉端着姜茶来找她,两人撞到一起,柳清卿索性在院中将温热的姜茶一饮而尽,果真没片刻出了一身汗,舒服极了!
林眉以目光询问她,柳清卿却无言摇头。后不着痕迹与她说起旁的事。
正此时,傅修竹却不知何时回来,她在院中听到他的说话声,向那头看去。
二门因着张大夫去煮药未归便暂时未关,傅修竹恰好路过,看到她们正在院中似甚为诧异,停住脚后朝她们颔首,“早些歇息。”
二人都笑着点头。
待傅修竹回了自己房间后,林眉又担忧地看向柳清卿。这半年多,二人经历死里逃生,白手起家,已然默契许多。
谢琅在后院之事,能瞒多久是多久。
前院,傅修竹回到房中后刚要脱衣歇息,却觉不对。又系上盘扣转身去寻张大夫,果真在药寮里找到张大夫。
“怎现在还煎药?”
傅修竹嗅闻一番,又瞧了瞧一旁的药渣,“安神药?可是林姑娘休息不好?”
张大夫却摇头:“姑娘一切都好,我今天把了脉,体内积的旧疾也好上许多。”
应是那蛊虫的缘故,但姑娘未说,他自不会与旁人多嘴。
“那怎煎安神药?”傅修竹问。
张大夫不咸不淡觑他:“姑娘的兄长身体不佳,神魂难休,需用此药养一养神。”
再不睡,便是钢筋铁骨也熬不住啊。
兄长?傅修竹挑眉。
又问:“姑娘可说前日去了哪?”
张大夫纳罕瞪他一眼,被连番盘问烦了。
“姑娘去哪怎会对你我说?听我一句劝,心别太高,主家的事莫多问。你没瞧出来?姑娘哪是寻常人家能养出来的?”
不说谢琅此前对柳清卿如何。
二人成亲后柳清卿却是养得很好,在侯府中渐渐养出了气势。
虽离了侯府,但这通身气势倒是留下了。
这也是她在郢城立足的原因之一,旁人被唬住,看不出深浅,全当是贵人来此处过新鲜日子的,断不敢招惹。
张大夫说完便不愿再理傅修竹,傅修竹再问什么权当听不见。
傅修竹无法再留,只好回房,却在再次路过二门时朝那昏暗的房间看上一眼。
张大夫煎完药恰好碰见林眉路过,将药送到林眉手中便退下。
他年岁长,见得事多。有些事,装傻充楞才是上佳。
柳清卿与林眉又回房中,谢琅虽睡着,却好似睡得并不安稳。
林眉看向柳清卿,见柳清卿朝她颔首才上前。
林眉小心将谢琅扶起,以勺喂药。可谢琅却不肯启唇,折腾好一会儿,这药竟然喂不起去!
柳清卿没办法,总不能将人嘴扒开逼人喝啊。
她也不能像过去那般以唇渡之,现下他们之间,不合适……
既然张大夫说他不得安眠,这好不易睡着了,便不打扰了吧。
“将药碗放在一旁他能瞧见得地方。”
若醒来看见了,应是会用的。
柳清卿歉然:“我今晚只能与你挤一晚了。”
林眉:“小姐莫如此说。”
说罢两人就真将谢琅与药汤子都撂在了这屋,轻飘飘地走了。
待隔壁房门开了又合之后,谢琅才睁眼,眼底全是猩红的晦涩。
他不禁想到当初,在侯府时他重伤隐秘归府,那时她多么紧张他,与他同居一室不敢离去,衣不解带地照顾他。
如今……
如今却。
眼前又起了红浪,谢琅咽下种种苦涩。
罢了,能留下就好,莫起波澜了吧。
谁能想到高高在上,视情于无物的谢大人有一日会这般?
许是疲累太过再也顶不住,也是寝被中她清雅兰香令他紧提百日的心终于落下。
谢琅竟真的睡着了。
可他又做了梦。
梦中有人囚禁她,欺辱她,绵绵青山,他根本看不出那是何处!
他仓皇在梦中寻,却怎么都找不到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吃苦受罪,眼里光芒渐灭,变成一副行尸走肉模样。
谢琅神魂俱裂,手指早露出森森白骨,血肉模糊。可还是碰不着她……
梦中一粗壮男子手持利剑横在她脆弱颈前,就那么轻轻一划,瞬时鲜血迸裂!
谢琅口中喊着卿卿惊醒过来,他猛然起身,掀被下床,二话不说便推开隔壁房门。
此时他什么都顾不上,只有瞧见她完好的模样才能活下来。
不大的房间一眼便看到头,林眉不知去了哪,床榻上只有柳清卿一人正在安眠。
他快步过去蹲在窗边,携起她的手捧在掌心。她的手指是温热的。
缓了会,又去轻触她的脖颈,梦中被人刀割那处。完好无损,没有破痕,经脉如常。
他的手指按在那处,感受着脉搏跳动。目光落在那,指尖轻颤不停,谢琅眉眼不动,好似早已适应。
他将额头抵在她的掌心,安静顺从跪在她的床榻边。
许久,背后的冷汗浸透衣衫,一阵风吹来,吹得他一身凉意。他才惊觉未合门,怕她会着凉,踉跄起身去关门时却见林眉正惊愕立于门外。
谢琅撩起眼皮不过一眼,当着她的面将门仔细合上后又回到床榻边。
又如过去每一日一般,脱去外衫,上榻,将她抱于怀中。
她的温热的,活的。
谢琅将脸埋进她的颈窝,深深吮吸着独属于她的味道。
第71章 我早已倾心林姑娘,兄长可……
翌日,柳清卿醒来。
果然又是那股奇怪的感觉,明明睡了一夜,怎身上还这样重?
她起床时林眉已不在,想来是早早起来了。
她开了房门准备去洗漱时瞧了旁边一眼,那边房门依旧紧闭,她过去推开门缝看了一眼,谢琅依旧在床榻上睡着。
等她洗漱好,林眉正提着早食回来。
两人撞个正着,林眉目光闪烁想说什么,恰此时傅修竹忽然出现,她只好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傅修竹笑意盈盈,“今日医馆不忙,林姑娘与我出去跑跑马?”
柳清卿闻言眼睛一亮,连声道好。
她虽未去西北,但策马奔腾的愿望却没落空。自安居郢城,时常去练上一练。傅修竹偶然得知后,便在空闲时与她一道指点她一番。
如今她骑术精进不少!
刚说完这话,傅修竹却转了话头,“家中可是来了客?”
说这话时,目光轻轻扫过身后那紧闭的房门。
被人撞破,柳清卿只好将之前编造好的缘由说出来。
“来人是我兄长,我与家中……关系不睦,故而也不愿与兄长多有交集。可他如今受了伤,却也做不到见死不救,只能暂且搭把手罢了。”
那日谢琅脸上都是血,还闭着眼,又被护卫挡住大半,柳清卿只好赌一赌傅修竹并未看清他的长相。不过待谢琅醒来便让他离去,想来也不能碰见。
好在傅修竹并未追问,只是笑着点头,“原是如此。”
用了早食,见医馆暂且不忙,柳清卿便与傅修竹一道牵马往城外走。
谢琅再醒来时,难得清明。
他已许久许久,未睡过这般好觉了。
缓了缓神便要去寻柳清卿。
敞开门,环顾一周,这狭小的后院过于安静。
她不在。
她不在这,这处小院又变得平平无奇无身特别。
谢琅便再无留意,准备去寻她。
关于蛊虫,他并未骗她。却是近些子蛊才会消停些。
张大夫却如鬼魅出现,端着药碗拦住谢琅,“公子今日还未用药,用过药后才能出门。林姑娘早吩咐过我,您是林姑娘的兄长,我自然好生照料。”
谢琅听到他的话一顿,瞥一眼黑乎乎的药汤子,接过来,“兄长?”
张大夫重重点头:“林姑娘说您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兄。”
谢琅僵滞半晌,笑了,“亲兄?”
没等张大夫反应过来便又问,“她呢?”
张大夫忙答,“林姑娘与傅先生骑马去了。”
在这郢城,谢琅想寻人并不难,更别提他体内还有蛊虫。
轻而易举找到了她。
她与一男子正立于不远处,周遭围着一群人,似乎是刚救了一噎食的幼童。
她将那幼童揽于怀中仔仔细细瞧着,柔荑轻柔抚过幼童胸口、脸颊,仿若有金光罩罩她身上。谢琅眯眼,极缓慢地滑过她,最后定在她正碰触他人的手上。
“林姑娘真乃善人,这娃娃若不是遇见林姑娘,说不上就活不成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