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伍:“大人一切都好,只是公务繁重脱不开身。”
眼睛扫过点心,谢伍继续,“点心是摄政王今日赏的,大人记得您爱吃,便让我快马加鞭赶快送回。大人那头还需我伺候,我这就得回了,夫人可有吩咐?”
一时之间柳清卿哪知谢琅忙于公务时需什么。谢伍眼尖,瞧了出来便说,“衙门什么都有,大人一切都好,夫人且放心。”
谢伍虽这样说,可柳清卿不知怎的,忽然心头发慌。
“你且等等。”
转身回房取出那压在箱底的破旧荷包,递给谢伍。
谢伍认出那荷包,震惊之下猛地抬头看向她,一时没接。
柳清卿又往前递递:“送去给大人傍身。”
谢伍犹豫怔忪不知如何是好,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柳清卿:“拿着吧,不是说大人那边需你伺候,快赶回去吧。”
话音稍顿:“跟大人说,定要保重身体,我在府中等他回来。”
谢伍走后没一会儿,爽口的羊汤手擀面便做好了。
羊汤咸香透白,面条劲道弹牙,虽是夏日,一口面下去,柳清卿一口气吃光一碗面,只觉浑身舒畅。
满额的汗,没人在跟前,柳清卿索性怎么舒服怎么来,丝毫没点贤淑温雅的模样。
夏日晚风徐徐,柳清卿接过帕子擦了汗,托腮望向夜色。
却想着刚刚这面让谢伍带给谢琅一份好了,转念一想,面还是出锅时最好吃,泡久了不成。
面汤微咸,喝了水也没压下去,柳清卿便打开精致的点心盒子捻起一块核桃酥送入口中。不知怎的,核桃酥在舌尖融化那刻,却想起了母亲。
这时李嬷嬷忙活完,寻到柳清卿身旁。
刚在小厨房中与青橘、赵盼生几个分食了多的面汤,通泰痛快!
见小姐眼圈红红地发呆,忙问,“小姐怎了?”
柳清卿轻缓摇头。
她只觉眼热。
不知怎的,在这一刻她忽然品尝到了——幸福。
不管从前如何,从前的全部翻篇。
从今日开始,她想与谢琅好好过下去。
今夜谢琅不归,柳清卿自然又看起仙术。
因着谢伍走这一趟,她半点没遮掩,就着红烛读了半宿话本子,许是羊肉滋补,抑或是这作者写得甚好,她看得那叫一个面红耳赤,只觉下腹暖融。
看到最后,连她都看不下去,掩面躲在被中直扑腾。
半晌又钻了出来,翻出刚的那页,以指尖比过挨个字地瞧。
“还能这般?”
柳清卿满面通红,低声喃喃,“在这深山野泉边,若是有人瞧见可如何是好……”
一头栽倒,只觉这人真敢写。
人家敢写,她都不敢看呐!
怔忪迷糊间,便不知不觉睡着了。
手上还松散握着书脊。
夜半时分,冷月高悬。
守在门口的青橘猛一哆嗦,睁开就见眼前一道漆黑人影,险要大叫出声。
“莫喊,吓着你家小姐。”
青橘哆哆嗦嗦,听到熟悉撞玉一般的沉磁之声这才定睛,惊异道:“大人?”
谢琅示意她莫要出声,“抬些热水到净房去。”
嘉兰苑本有净房,正房中的净室是成亲前怕新妇不便后添的。
青橘忙去加柴烧水,赵盼生也跟着忙活起来。
谢琅将人拦住:“夫人晚食用了什么?”
赵盼生垂眸:“羊肉面。”
谢琅:“可还有剩?”
“只还剩些羊汤……”
谢琅:“那便就着羊汤煮些面吧。”
赵盼生踌躇一瞬,在谢琅锐利目光扫来时,立刻一机灵快步去了小厨房。
待谢琅用了羊汤面,又洗去浑身血污后才推开正房的门。
内室弥散着他常用的月麟香气。
红烛已灭,但月河还在。
谢琅刚要在她身旁躺下,却察觉不对,她手中还拿着……书?
夜色中,他不禁弯唇,他还不知原来他的夫人还是个好学的性子。倒与他想的不同。
今日本疲累,此刻却好奇夫人看的是什么佳作。
想起白日里神医特地寻他说的那番话,他只觉对她亏欠良多,应对她更好才是。
他不知何为更好。
但夫妻间应是要彼此相知罢。
思及此,他便在床边坐下,就着月光翻开了第一页。
骤然看到第一行字。
谢琅:……
又往下看,越看眉心蹙得越紧,直至翻到刚刚散落的那页。
什么在岸边,水波摇撞……
何等虎狼之词!
谢琅按住痉挛跳动的眉心,将书撂下怔然将书册草草翻了一遍。
越看只觉胸膛中的心脏跳得愈发快,不知瞧见什么,不禁挑眉瞠目。
他这夫人……与他想的果真大大不同。
忽然身后翻动,布料摩擦窸窸窣窣,一道软声嘤咛,“夫君?”
谢琅立时僵住。
第29章 “若柳氏想走,自然放她自……
谢琅不知自己作何想,在脑子反应过来时,手已先行一步将书册藏入怀中。
哄她重新入眠后,才惊觉背后的汗已湿了衣衫,竟比初次上战场更惊魂。
轻吐口气,谢琅目光深深看眼她恬静的睡颜片刻后才起身到了美人榻旁,借着月光艰难看清后半册的内容。英俊的脸一时红一时白,那挺括的眉心也又重新隆起。
这书册上的每一字他都认得,可连一起怎,怎如此……
谢琅不由以指腹重重按于眉间。
页角起皱,是被人多次翻看的痕迹。纸上还有她身上的清雅花香,他暗中审案多年,饶是想骗自己都无法。
看向夫人的目光颇为复杂。
怎能想到柔柔弱弱的夫人居然好这一口?
可神医嘱咐他,万万不得贪得过度……
刑审湖广总督时都未觉得如何,此刻倒开始头痛。
最终只将书册藏置于她那旁的褥下,装作不知。
掀开自己的薄被,重新在她身旁躺好。
双眸酸涩,刚合上眼静息片刻,忽然一阵窸窣摩擦声,她如同柔软的小猫钻进他的怀里。周身萦绕煞气的男人霎时柔软下来,只好顺着她的动作敞开手臂,待她在他肩上寻到舒适位置枕好才松揽住她细窄的肩背。
她后头的肩胛骨因瘦削而凸起,像振翅欲飞的蝶。
谢琅轻轻抚过,只觉小厨房盖晚了,这样瘦,早该给她开开小灶给她补补身子。
温热柔软的躯体紧挨着他,谢琅正直血气方刚的年纪,又刚经人事,但记着她中那邪药需半岁解开,他只得滚动喉咙,克制地绷紧下颚。
他强忍着,她却不领情。
他正闭眼想些正事分散精力,她却往下一扫轻车熟路寻到。
谢琅整个人僵住不敢再动,心绪也颇为复杂。
眼见有了动静,睡意却无,只好转移注意。
沉下心思仔细咀嚼起起白日里神医与他的闲聊。
“您能熬过来并非,当时应有好药吊着。”
“可我并未带药?”
“那难道是吃了草药?”
白日里没时间细想,此时夜深人静倒正好。
他那两日入口的只有柳清卿塞进他怀中的两块点心。
是有股不同寻常的味道,原来是里头有草药吗?
正想着,忽然一紧,谢琅英俊的面庞顿时扭曲,连忙握住她的手腕。
“莫闹。”
他侧头轻声哄她,炙热的鼻息直冲她的脸颊,她痒得直在他胸口乱蹭。谢琅胸膛剧烈起伏倒抽口气,只好轻轻以嘴唇讨饶似的碰触她的脸侧,无声安抚她。
还好她今日只动一下便大发慈悲收了手,闹得他出了一背的汗,她倒轻巧转身睡得喷香。
望着她的背影谢琅无奈摇头,又静了片刻火气这才睡去。
翌日清晨,一夜未得安眠的谢琅早早去了书房。
柳清卿醒来时只觉有异。
旁边怎还有一床被子?
谢琅昨夜回了?
何时回的!她怎不知!
探手一摸,居然隐有余温,霎时一激灵。忙惊慌坐起,寻那虎狼之书。
可别叫他瞧见了!
在她头皮发麻,急得心脏要从喉咙跳出来时,终于在角落的床褥下摸到有异,掀开一瞧,果真在此。
柳清卿将书册捂到胸口,松口气。
好生惊险。
缓过神来打了个哆嗦,这才发觉里衣已将里衣浸湿。
柳清卿唤人抬来热水,冲去浮汗,洗漱后李嬷嬷便将早食端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