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嫂嫂呢?”
如今柳府,唯一还能让她关心的人也就是她的嫂嫂了。
思绪渐远,她想起那个美丽单薄,如水一样的女子。总戴一枚玉簪,温柔地望向嫡兄。
其实她与嫂嫂并不熟络,她甚至都不知嫂嫂私下是什么性子,也没说上几回话,但她知嫂嫂是个好人。
因着嫂嫂虽面上与她不善,但嫂嫂嫁入柳家后在暗中总送予她碳与吃食。
连父兄都不顾她,却是个嫁进来的外姓女背着人关切她。
有嫂嫂暗中相助,这才让她总算吃上两年热食。
如今柳府后院要乱起来,也不知会不会妨碍嫂嫂。
李嬷嬷思前想后,并未听到,便摇头。
柳清卿思索片刻,召来赵盼生,“你去外院看看谢伍在不在,若大人那头不忙,请谢伍过来一趟。”
赵盼生领命前去,可惜没寻到人。
这青天白日,谢伍自是随大人去上值了。
虽不知是什么,但谢伍好似在官衙也是有一官半职的。
回去复命,柳清卿也没说甚,只是摆摆手。
犹豫片刻后还是扶着李嬷嬷的手,“嬷嬷,去花园逛逛。”
李嬷嬷忙使人拿来披风给小姐披上,生怕再着了凉还得喝药。
依着前几日又走一遍,柳清卿回忆每一处,缓步绕过石林后走向水榭旁的廊下向湖对岸望去。
仔细瞧过四周,这青瓦高墙,便是活人也无处可逃,哪能片刻消失。
对面二叔院落中的竹林倒是瞩目。
许是自己看错了。
莫不是真是嘉姨的魂魄。
低眸盯住腕上的翠绿手镯。
若是嘉姨的魂魄……
嘉姨怎不过来瞧瞧自己呢。
在水榭旁坐了一会儿李嬷嬷便催她回去,柳清卿知晓李嬷嬷紧张,便遂了她的意。
回房后又拿起账册来看,近日她学了不少,也将所学用在了嘉兰苑中,别说,还真有些用处。
在不断行事中她品出不少,胸中逐渐有了东西,性子也日渐沉稳。
比如有些事急不来。
原本她便是走一步望三步的性子,如今有了磨砺与谢琅的影响,自是更加稳妥。
不知不觉已有一段时日没看话本子。
近日那被蚂蚁轻咬的痒意许久没有了,身子清爽许多。
加之每日泡药汤,体寒的毛病也好上不少。
她只觉舒坦不少,白日里不再被迷雾笼罩,有了精力去做事。
这头柳清卿在看账册,李嬷嬷在四处查看,嘉兰苑就这般渐渐归拢出来。
赵盼生与青橘正在小厨房中做糕点。
是上次摄政王赠与的那盒,还赏了她们一人一枚。两个小丫鬟发现小姐爱吃好似又不舍得吃,不谋而合要试上一试。
如今这面粉金贵,不敢胡乱用。
只能凑一起将酥点掰下一小块送进口中细细品味,千思万想都有什么滋味。青橘舌头好似,“好似有牛乳……”
还有什么……
赵盼生目光灼灼,青橘歪头苦想。
正此时,门框被敲响。
赵盼生闻声望去,就见谢伍正站在门口,见她望来清了清嗓子,“赵姑娘,刚刚来寻我可是有事?”
赵盼生忙颔首,与青橘低语两句便向外出去。
谢伍正挡在门边,赵盼生踏过门槛时,被风撩起的发尾擦过他的脸颊。谢伍的耳朵登时红了个透。
又愣一息才赶紧提步跟上。
厨房后头新种了一片竹林,与那棵娇柔新柳遥相辉映。
赵盼生行至竹林旁止步,水灵灵的眼眸望向他,谢伍只觉嗓口有异物一般,直吞咽几下,可还没好,也顾不得,连忙过去。
“赵姑娘?”
谢伍先开了口。
赵盼生这才说:“谢大哥,刚刚是夫人遣我去寻你,怕是有事要问。夫人刚喝了药,片刻后许会困顿,谢大哥快去吧。”
谢伍肃神仔细听完,承了赵盼生的情向她拱手致谢,“那我这便去,谢赵姑娘提醒。”
微风拂面,赵盼生此时却没再言语,只将散乱的碎发掖到耳后,柔柔地笑了。
谢伍忙去正房,上台阶时还觉腿莫名发软。
等听到夫人唤他,才猛地回神。
谢伍:“听闻夫人寻我。”
柳清卿放下账册,思索措辞片刻,这娘家的事好似不大好说。
“你可知我嫡兄近日如何?”
柳元洲这七品小官,若不是夫人亲兄的缘故,他都无须记住。
谢伍立时在脑中翻找,才答,“没听闻有异样。”
柳清卿藏于衣袖中的拳头渐松。
又道:“劳烦你今日打探下我嫂嫂的境况如何。”
见谢伍面露疑问,柳清卿耐心解释,“我在府中未嫁时,嫂嫂暗中护我良多。”
谢伍了然,立时抱拳领命,“夫人放心,我定尽心!”
待谢伍走远,消失于垂花门,柳清卿却没再拿起账册。
不知怎的,今日总觉得心慌,不安稳。
这预感在晚食时应验。
谢琅用餐优雅也快,吃完却没离开,而是耐心等她。柳清卿便也加快速度,谢琅叫她别急。
柳清卿哪能不急,他这明显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
她连忙咽下最后一口,以锦帕擦拭唇边。
“可是有事?”
问时颇为惴惴不安。
谢琅望见她眼里的惊恐,忙安抚她,“不是坏事,莫多想。”
“摄政王妃过几日要设宴邀京城里的闺秀,请你也去。”
见柳清卿疑惑瞪大眼,谢琅轻笑着解释,“许是要给其子开始相看人家。请你去许是因你是新妇,去帮帮忙罢了。”
原来如此。
果真不是什么坏事。
柳清卿这才将心放回肚子中。
又想高贵如摄政王妃设宴哪里需要帮忙。
柳清卿知这是因为谢琅在摄政王那得脸,摄政王妃也卖面子罢了。
但既是要去,她自是做好万全准备,不能给谢琅丢了脸。
-
幼时无人教她礼仪,柳清卿思前想后,便让李嬷嬷去给谢琬琰下了帖子。
谢琬琰性情利落,接到帖子当日便回了侯府,直奔嘉兰苑。
大摇大摆迈进垂花门便问,“你要寻我?”
如鬼魅般现身,惊得柳清卿红唇微张。活像受惊的幼猫。
谢琬琰见状不由轻啧一声小声嘀咕,“这小东西是怪招人爱的,怪不得谢琅那狗犊子护的跟什么似的。”
柳清卿回神,忙迎上来,“姐姐说了什么?”
谢琬琰摆手:“说今日怪热的,你使人备些果酿吧。”
忆起之前,果酿是万万不敢的,但别的蜜水都成。
近来青橘学了甚多,正好露一手。
果真谢琬琰一饮而尽,连连赞叹,“这是何饮?如此爽口!”
柳清卿:“是青橘煮的酸果汤,又吊于井中,夏日饮它格外爽口。”
谢琬琰眼前一亮:“果真如此。”
昨日那浑人歪缠她,本心情不大好,这酸果饮子却使人心情愉悦。
谢琬琰:“寻我来何事?”
柳清卿:“过几日摄政王妃设宴,姐姐也知我自幼丧母,无人教我礼仪。这次烦请姐姐指点我一二。”
谢琬琰颔首。
她性情利落,说教便教。
“与身份尊贵者行礼时……”
柳清卿听得认真,眼睛一错不错地紧盯谢琬琰,学得不差分毫。
不知怎的,柳清卿总觉谢琬琰得知她学礼的缘故后情绪低落下去,望向她的目光也掩盖不住的同情怜惜。
柳清卿心有暖流滑过,忍不住与她说,“姐姐,我如今的日子已经好起来了。”
谢琅知摄政王妃的真实身份,谢琬琰自然也知。
哪成想谢琬琰听了这话后却猛地转身,撂下一句,“我有急事寻谢琅,你且练着,我明日再来。”
便匆匆离去。
谢琬琰也没说胡话,辞别柳清卿便直冲谢琅书房。
进门无人,便一鼓作气下了地道。
悠长昏暗的地道,远处缓慢的脚步声也甚是明显。
谢琅果然在此,她加快脚步,果然至中厅见他也刚从另一头走来。
谢琅见来者是怒气冲冲的谢琬琰,颇意外地挑了挑眉头。
谢琬琰从未过问过地道另一头连接何处,也不屑于知晓。
她只觉胸膛要炸开,今日只想问谢琅一个问题。
“你怎忍心让柳清卿去见摄政王妃?!”
孤身一人去见那一家母慈子孝吗!
“你的脑子可是被狗吃了?你心中可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