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他若知她知此等秘辛,会否将她灭口?
若说从前她敢试探一番,此刻的柳清卿是半点不敢赌。
她不仅是她自己,她身后还有李嬷嬷、青橘、赵盼生和林眉这些跟着自己的人。
回到院中,因着来了月事无法泡澡,柳清卿便洗漱一番,结束后还赖在净房不愿出去,倚在浴桶边用手拨弄出水声。听他还未有离开的意思,咬着唇内软肉不由蹙眉,心口跟压了巨石似的喘不过气。
一想到与他同床共枕,皮肉下就像有血虫一般难受。
真是不愿。
真是不愿啊……
外头谢琅见人怎都不回,正要去瞧瞧,便听到有人接近正房,脚步一转走向门边。
是李嬷嬷。
谢琅将门开了道缝隙,李嬷嬷将茶盏递了进来,“大人,这是姜汤蜜水,劳大人照看夫人饮尽。”
见谢琅垂眸,李嬷嬷连忙解释,“夫人来了月事,怕她再着凉腹痛。”
“好。”谢琅接过茶盏。
净房里头柳清卿陷在愁闷之中。
可寄人篱下她能如何,等到谢琅来叩门她便再也拖沓不得,捡起帕子草草裹住未湿的发尾。
她快步出来,飞快扫过谢琅,浅笑着说了声,“夫君对不住,我用的久了些。”
谢琅眉头稍皱,刚要开口,她却动作极快已回到床榻边。他便没再多言,也进去净房洗漱。
谢琅仔细清理后,要离去之际却脚步犹豫,转身去了里头放着浴桶的小室。站在浴桶边扫过干净清爽的地面,又看眼桶内清凌凌的水。
再出去时,望向她的目光便若有所思。
净室有下人出入的小门。
下人将浴桶抬走将水倒去。
谢琅拿着书册又看了一会儿,待那头忙活完静下来才起身往床榻那头去。
柳清卿已在里侧背对着他躺好,锦被拉到了脖颈下,盖得严严实实。
谢琅灭了烛火,在她身侧躺下。
“睡着了?”他低声问。
不知怎的,他总觉她不对劲。
诡异的静默,除了彼此交织的呼吸声。
谢琅在心中叹气,她应是睡着了,想来身子还没大好。
谢琅怕她冷,伸臂揽住柳清卿细窄的腰身,想将人拖进自己怀中,可刚圈住她的腰,心头刚想着怎瘦这样多,还未来得及使力时。一双冰凉柔软的手便忽然握紧他的小臂,随即响起她干哑发紧的嗓音,“夫君,我身子不便。”
“……”
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谢琅眉心隆起的同时无奈失笑,“今日不是初五,也不是十五,我只是怕你冷。”
良久,黑暗中传来柳清卿饱含歉意的嗫喏声,“对不住夫君。”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她面无表情,眼里还盛满嫌恶。
谢琅忽然起了调笑的心思,逗她,“有何对不住我?”
柳清卿双手依旧攥着他的手臂,却未答这个问题。
几息后,谢琅脸上淡淡的笑意尽散。
便是于男女之事上再迟钝,他也知不对劲。
察觉出她浑身僵硬,便悻悻收了手。
但依旧帮她掖好锦被,而后无声退到一旁。
他重新躺平,一时之间却没了睡意,借着月色望着床帐。
今日她对他颇为推拒,又怪冷淡。
黑夜中,他漆黑的眼眸闪着幽光。
又过不知多久,谢琅侧眸看向她,只觉在黑夜中她变得小小一团。
像他幼时养过的那只颇能闹脾气的狸奴。那只狸奴后来病死了,他请来能工巧匠将狸奴的五脏六腑掏出制成了摆件,此时还在他那隐秘的库房中摆着呢。
他按了按肿胀的眉心,近日过于疲累,没一刻便睡着了。
柳清卿听到他平顺的呼吸声,才松开咬紧的贝齿,一动不敢动,生怕动了他就醒了。缓了一会儿,身上湿淋淋的,中衣紧贴着身上难受极了。她才发现不知何时已出了许多汗。
可她不敢动。
她怕惹他厌恶,也怕被他喜爱。
前路茫然,许是黑夜太静让人藏不住心神,她忽然想哭,怕发出声响惊扰他,连忙咬住被角。恍恍惚惚,伴着惊惶茫然,困意涌上,陷入沉眠。
翌日清晨。
谢琅早早醒来,睁开眼却发觉不对,怀里怎有一只乖巧狸奴?
柳清卿正贴在他的胸口上,似是冷,手臂也紧紧抱住他。
谢琅低眸,却在扫见她脸上隐约的泪痕时沉下脸。
这是怎了?
遇到什么事了?
谢琅见她睡得沉,又瞥眼外头,犹豫之下到底没将她推出去。
等到了上朝时不得不走,才放轻动作让她躺好。
离去时,谢琅回眸深深看了她一眼。
因着今晨出来得晚,谢伍早早守在外头,正跟热锅上的蚂蚁不知是否要去唤大人时。
见大人可算出来,大步流星朝他走来,瞧着心情尚可,他不由松口气。
忙随大人往府外走。
谢琅忽然止步,回头吩咐谢伍,“今日回府将府医召来,我有事问他。”
谢伍愣住,后回过神连忙应了。
谢琅却忽觉茫然,如深入迷雾之中。
明明夫人已照他心中所想不再像糖浆一般粘腻缠人,他怎么就好了一瞬,又跟被罩网兜住似的不舒坦。
待他们走院,垂花门后一道人影若隐若现。
柳清卿醒来后只觉舒坦。
近来总觉得冷,昨夜却温暖好眠。
睡前还隐隐害怕别因着凉再起热,没想到还成。
得知谢琅离府,柳清卿终得放松,好好用了早食。
昨日战战兢兢都没吃饱。
生怕谢琅觉得她吃得太多将她扫地出门。
想来荒唐,她知晓谢琅不是这样的人。
可……
她已无法再信他。
吃饱喝足,柳清卿将自己关在东厢。
先是将自己手头的钱财正经理了一通。
王妃赐她的黄金她可以换成银票。
若是谢琅真动了将她扫地出门的心思,若要离开,她还需趁着还能借侯府的势快快处置田庄一事,从小应氏手中拿回该拿的东西。
上回书院休沐恰逢她发热,柳清滢留了一日便又回了书院。
再过两日又缝休沐,她需探探口风。
这些倒简单,难的是她无处可去。
今朝立朝十余年,边疆还不安稳,旁的地方也有好有坏。
她总不能跟没头苍蝇似的撞进人家网中。
此事甚难,没有思绪。柳清卿索性暂时放下,先打算起放在眼前的事。
二叔院落中那神秘的琴声。
她已有八成把握院中人是嘉姨。
嘉姨最喜嵇康,她还听过嘉姨弹奏此曲。
谢琅是谢琅,嘉姨是嘉姨。
她不知嘉姨为何在二叔院里,也不知侯爷包括整个侯府都不知这事。但既然她知晓了,便得去试探一番,看看嘉姨是否陷在那无法脱身。
可回想起那琴声,她又觉得不像。
“不管了,总得一探究竟。”
才能不枉费嘉姨对她的好。
这般想好,心便开阔几分。
但忧虑怎样不打草惊蛇呢。
正此事,赵盼生与青橘端了一筐瓜果,满脸喜意。
见小姐面露疑惑,还未等小姐问,赵盼生便暗含喜意,“魏夫人送来的,说是寺庙里供奉的瓜果,带着香火再好不过了!”
赵盼生心思单纯,她觉着小姐近来不顺,身体欠佳。若是能得了这供奉的瓜果,必能快快好了!
柳清卿听着,茫然的目光也渐渐清明,可真是打着瞌睡送来枕头了!
她瞪圆了眼,忽然拍手,“有了!”
第45章 谢琅长驱直入,推开正房房……
临近中秋,即便时境艰难,每家都要备些瓜果同家人分享。王公贵族更是如此。
这是因为十余年前立国那一仗便是中秋胜的,一旁山上一反荒芜常态结满各种果实,太祖抚掌大笑道是天命所归。便命将士们将果子采摘,那时果子比肉还稀罕,太祖命人一一分下去,全军同乐!
这便流传下来。
她吩咐下人将果子分门别类,又数了数,本想分成几份,后又转念全归到一处。
唤来两个小厮抬筐随她去世安苑给老夫人问安。
这阵仗,人还未到世安苑,老夫人那头就听到风声。说孙媳来送东西啦。
本就在院子里晒着太阳,一听这话觉得新鲜,要来送什么呀?
便到门口等着,没一会儿就瞧见一行人拐了过来。
第一眼便瞧见硕大的箩筐和冒尖的瓜果。
“这是?”老夫人手指着,带着疑惑。